◎黃俐雅 

Q 人本的朋友您好：

小四的女兒暑假去表姊家作客時，看到表姊有許多洋娃娃，就私底下吵著跟我要。我對她說：「妳已經有幾個了，別浪費！而且有玩到別人的就夠了！」講了幾次都無法安撫她，我就說：「我們家不像表姊家有錢，無法這樣買給妳。」忽然間，她就不吵了，並靜靜的流眼淚。

她的認命讓我覺得心疼與無奈，但我也意識到這個說法怪怪的，請問你們會如何看待這個問題？並且如何面對孩子呢？

A 親愛的媽媽：

妳女兒的懂事和妳的無奈、懊惱，都讓人感到不捨！

我猜，一開始妳對女兒說的：「你已經有幾個了！」「有玩到別人的就好！」這些說法無法說服她，是因為她已經知道那些都是藉口；當妳又說「是因為家裡的經濟關係」時，她懂得妳不是不愛她或不買給她，而是因為家裡的困難與壓力—這與妳和她都無關—於是她接受了！只是流淚的背後有更多言語：委屈、生氣、控訴、絕望、悲傷…

妳的問題中提到「這個說法怪怪的」，這也表示你意識到女兒似乎受了傷，雖然我還不知道妳認為的「傷害」是甚麼，但我先說說我的擔心。

我擔心這可能會對她造成深層影響—自覺矮人一截而感到羞恥、以經濟理由自我設限、認為「我不行！我不值得！」、甚至對世界存有憤怒。理解現實固然是重要的能力，但勇於作夢、敢替自己爭取的信心更重要！

對於像妳這麼在乎女兒的母親而言，用些心思挪家庭預算，買幾個娃娃當然不困難；或許，妳更深層的擔憂是：這次滿足了她，那下次怎麼辦？萬一養大她的物慾胃口，豈不是害了她？我想，這才是妳真正難以克服的吧？人的成長過程要的東西太多了，就算是經濟寬裕的母親，在滿足小孩物質需要的同時，也常會有這份難以拿捏的困難，這是多數父母在教養子女上共通的考驗。

我建議，在這種情況下，父母可以先放空自己的情緒，詢問孩子：「為什麼妳想要那麼多娃娃？」「看到表姊有那麼多娃娃，妳的感受是甚麼？」說不定是她想要幫娃娃裝扮、說不定是她演戲需要許多不同的布偶、說不定她認為這代表「被愛得很多」、說不定她覺得「別人有，所以我也要有」。透過開放而安全的對話，孩子會對自己的感受更加認識；而這也會影響她思考事情的過程，父母也可以更貼近她的狀態，做更好的評估與回應。

父母可以問自己兩個問題：

第一，我們大人是怎麼看待金錢的呢？金錢當然重要！不然幹嘛辛苦打拼？金錢可以提供基本生活的維持，滿足我們追求快樂的需求，如吃喝玩樂、或投資於某種學習活動；但「要多少錢才算夠」？這就是生活哲學與生命態度的大哉問了！這個問題很難回答，不過如果改成問：「錢多的人就是快樂的人、或有價值的人嗎？」就容易回答多了，答案當然是「不一定」！所以，金錢能提供的是外在硬體的物質，而能否活得快樂與感到存在價值，則是一種內在、思惟上的能力。

第二，我們大人怎麼看待階級問題？大至亙古以來存在過的的貴族、平民、奴隸制度，或黑、黃、白各色人種，小至個人的長相與家庭，更微觀的到雙胞胎之間的差異性；在出生前，沒人徵求我們的同意，也沒有提供可選擇的自由，所以「不公平」是存在而且沒人可回答為什麼的實情。但人類社會的可貴，就是多數人仍認真活出所有的可能，也開創出人與事物的各種精彩！

透過前述的思考，我們再回過頭來面對孩子玩樂與物慾的考驗，應該會有較寬廣與深刻的態度。除了較能直接的和孩子談我們的擔心、如實呈現問題，也能和她商量如何找到達成目標的方法，譬如暫借來玩、接手其他家的二手娃娃、尋找其他替代品、自己動手製作、分期分批購買等，而除了玩娃娃，父母能否有機會陪孩子開創別的玩樂？

和孩子一起討論和思考：人在所處的環境中，到底有哪些是我們無法控制的？哪些是我們能掌握的？透過人為的努力而展延的可能和收穫又是甚麼？我相信，孩子對她所生存的世界，會因多了這些理解而更有力量！尤其當陪伴身旁的大人，對她是懷有信心與希望的。

人本教育基金會　敬上

◎本文出自〈人本教育札記〉26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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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本教育札記》2011年十一月號（26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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