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一位「人本」的數想老師

◎留佩萱

一看到《數學想想》，就覺得這套教材好厲害。

                曾宥渝是數想國的全職老師，至今已經教了六年半的《數學想想》，大家都叫她小英。

                 大學畢業後，小英先後在三間安親班工作共八年的時間，陪伴孩子做功課、幫孩子複習學校的課程。大學是學攝影的，卻走上教學的工作，現在回想起來，小英發現她從小就很喜歡教別人。「我住在屏東萬丹鄉，是家族裡年紀最大的小孩，有很多弟弟妹妹；大概從小學三年級開始，放學後我就會在家裡後院開『小型補習班』，自己準備小白板、在樹下擺桌椅，然後弟弟、妹妹、鄰居、同學，都會來聽我上課。」小英笑著說。

                 會接觸到《數學想想》，是一個偶然的機會。在安親班工作的第七年，有一天小英接到了當時在人本教育基金會工作的學妹打來一通電話，請她來支援數學想想營的助教，那是她第一次認識《數學想想》。「當時就覺得這套教材好厲害，它回答了我小時候很多不懂的問題！」

                 過去在安親班，小英也需要教孩子數學，她的方式就是拿坊間的參考書來教，也常常會碰到「不知道要怎麼講，小孩才會懂？」的挫折。「孩子在學校，老師就那樣教，我的教法也差不多，只是態度比較好而已。」小英說。

                 但看到了《數學想想》後，小英立刻買了一到四年級全套，並且用數學想想的方式，在安親班裡教了一個學期。

在數學想想課程中，學習讚美。

                 那個學期，每個禮拜六小英也在想想基地擔任課程助教，除了觀摩教學外，另一件對她影響重大的就是「讚美」。

                 「要真心的看到一個人的好，很不容易。」小英說，尤其安親班老師有要幫學生趕功課的壓力，當小孩拖拖拉拉不想寫時，難免會有脾氣。「以前很目標取向，一直要督促小孩完成作業，很少有機會去真正看到孩子的困難是什麼。有一次在孩子寫完功課的時候，我就來個讚美時間，在班上公開讚美一位『有問題』的孩子，後來，他寫功課的態度改變了許多，這真是讓我見識到讚美的力量。」

                 那個學期結束後，小英辭掉安親班的工作，在暑假出了五梯數學想想營，接著進到人本基金會工作，負責數學想想營與基地的課程行政企畫。不久之後，數學想想國成立了，小英也成為數學想想國的全職老師。

六年多來讓我進步最多的，是講話變精準。

                  進入人本工作前的數學想想營，是小英第一次上台教數想，她回想當時的課堂：「我做了很多教具，上課時把大部份的注意力放在教具出場的順序，和把這堂課順利上完，而沒有去關照到『小孩到底聽成什麼樣子？』，所以在備課時忽略了小孩可能會有哪些反應。」

                 隨著教學經驗的慢慢累積，小英也摸索出一些教學的技巧。「有一次去看雲門的表演，戲還沒有開演，舞台上的場幕已經讓我融入了，整個過程中，我很注意布幕換場，他們的換場非常的流暢，我就覺得，我上課的板書應該要是這樣。」現在小英的備課方法，就是拿起紙筆畫板書，一邊畫一邊想著流程；而她也意外的發現，當孩子進到教室時，看見黑板上已經有安排的板書，會很期待等一下的課程，上課的專注力會更好。

                 六年半來，小英覺得她進步最多的是「講話變精準了」，而這也是經過磨練的。她記得剛教學時，有一次她問孩子：「你們說，我說的這句對不對？」結果一位學生舉手說：「妳剛剛說了那麼多句，妳是問哪一句？」這也讓她驚覺，原來講了那麼多，學生卻抓不到重點！為了能夠問出精準的問句，小英把課堂中要問小孩的問題寫下來，找其它數學想想老師或助教討論，並且在討論的過程中不斷修改要問的話。

人本？不人本？

                 回想起剛教學的日子，「人本」這兩個字則是讓小英不知所措。

                 「對於小孩『不上課』，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當時以為人本就是不能約束小孩、小孩可以有不上課的選擇，但小孩不上課，我心裡過意不去、又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怕處理了就『不人本』。」小英說。

                 「但現在，當孩子不上課時，我的處理原則就是瞭解他為什麼不上課，跟課程無關，那麼孩子目前需要的就是別的。也要表明待在教室裡就得要上課，把『課堂裡』要做的事情說清楚，但孩子可以選擇要不要待在這裡。」小英說。

                 「曾經有一位孩子當天來上課時，直喊著『我不要上課！』，他的反應已經影響到課堂的進行，我不能專門照顧他的需要，於是停下來，跟他說：『如果真的不想上課，可以回家沒有關係；還是你有其他的需求要我們幫忙，現在我要跟大家上課，可以讓外面的老師幫你；你不想到外面去也沒有關係，下課時間我再跟你聊聊，但現在請你幫忙，讓大家可以上課，你可以安靜地坐著不上課，想上課的時候，隨時歡迎你加入。』孩子隨即安靜下來，過沒多久也參與了課程討論。後來瞭解，因為媽媽住院了，孩子非常的焦慮。當人的需求被理解、被照顧到了，那些表徵的干擾行為就會消失。」

                 小英認為，現在她處理這些問題時，內心的態度不一樣了。「以前，跟小孩講道理時，因為帶有情緒，我的心裡很過意不去，就像是在用另一種方式處罰孩子，這樣的談法當然沒效果！而現在的態度是『我是來幫忙的』，當我說：你可以不要上課，我是真心覺得孩子可以不要上課，因為他的狀態是沒辦法上課的。」

把事情想清楚，鬆綁成長經驗裡的桎梏。

                 現在，小英覺得自己更有能力去面對孩子的各種問題，也更有能力和孩子談。「以前沒有機會練習表達自己的真實感受，現在會把事情想的比較清楚，並且如實、平和的向孩子表達。」

                 而把事情都想清楚後，小英鬆綁了很多成長經驗裡的桎梏。「像以前很多事情都會怕犯錯、怕被評價。現在，當我要告訴孩子『不要怕犯錯』時，就得要把『錯誤的價值』想清楚，把道理想通了，就可以比較確定自己是在『對的』路上前進，路途中的不順暢也就容易被接受，對自己如此，面對孩子時，也是！」

✜本文原載於《人本教育札記》第272期

人本「數學想想國」尋新竹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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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心等待孩子發現學習興趣

◎丁乃玉

                能寫下這段回憶，我心中有滿滿的感謝。

                女兒的小學教育，是在一所私立小學開始的。這所學校的教學特色之一，就是有專屬的英文教材，連留學英國的我也很讚佩這套課程的水準，所以我自然是認真督促女兒的學習，甚至為她訂下高於班級平均的成績目標。一、二年級時期，她多半能達到要求，但進入三年級後，就明顯感到越來越吃力，於是我更加投入地幫忙，卻越常弄到大動肝火，致使孩子在恐懼、挫折與自責中學習。我們的親子關係從此一路跌到了谷底。

                 直到那一次，使我真切體認到我們需要幫助。

                 為了準備英文月考，我再度幫女兒紮紮實實地複習，眼看剩下六個單字、背一背就可以休息了，孩子卻是怎麼也無法全部記住，而時間已過了午夜十二點，我一心急，壓不住的火氣讓我失去理智，我把生字本甩在地上開始痛斥孩子，甚至出言趕小孩離家，結果孩子竟當真的開門走了出去。盛怒之下，我沒有立刻追出去，但就在下一秒鐘，我的腦子裡湧現好多可怕的畫面，背脊一陣陰冷，等我再追出去時，孩子已不知去向。

                  我心裡空虛得發慌，開始像無頭蒼蠅到處亂轉，都過午夜一點了，孩子可以去哪裡？我只得回家拿證件去報警協尋。就在要走進大門時，感覺到停車場角落有個黑影閃動，才探出頭又躲回去，定睛一看，那正是我的孩子。我永遠不會忘記她當時那個無助的表情，紅腫的眼睛、雙手前伸像要討抱抱又像要抵擋責備…。我們之間怎麼了？我不知道，能夠確定的是，這樣的方式必須停止！我們需要幫助。

                孩子在四年級時，轉入了人本的森林小學，課程中也有英文課，在學期末還會有英文故事的對白演出。表演那天早上，我興致勃勃地開車前往學校，在半路上，接到老師一通電話─孩子突然說不演了。問她為什麼，答案竟然是「因為媽媽要來看…」

                  我按捺住自己的錯愕傷心，直覺地跟老師說等一會見到孩子再跟她談談，但那一頭的老師則是請我接受孩子的這個決定，並且什麼都別說。

                  開車的路上，我內心感到難過─原來，我竟是那麼不瞭解自己的孩子！因為我在，她斷然拒絕英文話劇的演出。我先放下自己心中的委屈，為了孩子，我必須努力呵護她已受傷的學習胃口。就在表演快開始時，老師湊到我身邊，輕聲耳語告訴我，孩子最後決定上臺了，接著又叮嚀說，不論表現如何，請媽媽都不要評論。

                   在深入理解了孩子以往學習英文的歷程之後，老師告訴我，孩子的英文學習胃口已經被搞壞了，一講到英文、她會聯想到的盡是責罵、挫折、暗夜逃家，還有媽媽不愛她吧！此時，學校提供的幫助，就是教我學習「放下」─不教導、不過問、不評論。

                   森小的老師教我「什麼都別做」，還提醒我不要有期待，因為如果我不克制自己介入和干預，孩子對英文的學習興趣就會再次被我不經意的摧毀了。雖然我這樣的努力未必就一定能修復得了，但是不去努力，情況肯定更糟！果然，直到森小畢業，孩子都沒有燃起對英文的興趣，僅只勉強維持在不討厭的地步。

                   現在孩子國一了，在某次接她放學的下午，我聽到了一個令我喜出望外的訊息，孩子說，因為覺得老師上課很有趣，她開始喜歡英文了！並決定要在課堂上積極回答問題。哇！感動多於開心，我的心在說：「孩子，謝謝妳願意拾回對英文的興趣，這一等，雖然等了好久，今天真的讓我等到了！」

                   等待是很難熬的，等並不難，難在無從得知是否會有等到的一天，而且很多時候，孩子的學習興趣一旦遭受破壞，是難以復返的。所以，大人要小心呵護孩子的學習胃口，耐心等待孩子自己找到其中的樂趣；一旦孩子想探索一樣事物，他那股自動自發的衝勁，是怎麼擋也擋不住的。

                   此時寫下這段回憶，做為讀者的你能理解我心中滿滿的感謝了吧？！

✜本文原載於《人本教育札記》第29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