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期之強制治療保安處分的規範實踐困境

性侵害加害人資料庫。各國比較。

梅根法案的討論與反思

權利保護不應以踐踏權利為實踐手段

 台權會實習生　林家宇

台權會曾於2010年11月份的電子報提及有關於美國梅根法案在實際上施行所碰到的問題，在七個月後的今天，白玫瑰對於將梅根法案之精神納入性侵害防制法中的呼聲日益高漲，並提出了民間版性侵害防制法的修正版本，而中正大學法律系教授盧映潔也就此一議題提出另一個修正版本，兩者大體來說沒有太大差異，僅僅在一些重要的原則上有所齟齬，今天筆者試著就白玫瑰的觀點及法律的觀點做出評析。

 
但事實上真的是如此嗎？從美國的經驗中我們無法得知，公布加害人的相片對於潛在被害人的保護是否有助益，但可以確定的是，公布加害人的相片往往被有心人士利 用，作為私刑復仇或處決的工具，縱然加害人沒有受到如此極端的對待，在日常生活以及工作求職上也會受到相當歧視或排擠，如此一來將使得加害人不得已去從事 法所不允許的工作，或者被塑造成反社會型的人格，這不僅是對於已服刑完畢的加害人的不義，對於整體社會也是有危害的，另外一方面，在資訊如此流通發達的年 代，加害人的相片一但被公布，即刻會從各式各樣的管道流通出去，君不見網路上流傳的圖片，就算經過了十幾年仍舊會存在，且很多還被加油添醋過了，而根據同 一份報告，不論是搶奪罪、竊盜罪或者是性侵害犯罪，經過五年以後，再犯率都低於0.3%，也就是說，公布相片對於再犯的防治效果將會是逐年遞減，甚至可以說是趨近於零，但是公布相片對加害人所造成的傷害只會隨著時間的過去而增加、擴大，至死方休。 

 
刑罰？治療？

 
原本性侵害防制法中規定經鑑定、評估後，主管機關得就有必要者聲請強制治療，但此一規定是於民國94年才增訂，根據罪刑法定原則，不得溯及既往，也就是說在民國94年以前犯性侵害之加害人，不適用於強制治療之規定，而白玫瑰就此一規定做出補充規定，認為強制治療的本質是治療，而非屬拘束人身自由之手段，所以並沒有違反罪刑法定原則，民間團體亦指出美國於1994年聯邦最高法院Kansas v.Hendricks 1994案中多數大法官認為刑後強制治療的本質為治療而非刑罰(a treatment in nature)，故不涉及不溯既往之刑罰原則，但我國性侵害防制法中所謂的強制治療，就是刑法第91­-1條所規定「得令入相當處所，施以強制治療」，很明顯這是個以治療為目的，但執行方式為拘束人身自由的保安處分，所以不論它的目的為何，最終仍無法避免涉及拘束人身自由，為了降低拘束人身自由的程度至與監獄刑有所區別，其治療場所自然不能在監獄執行，而應於普通醫院。

強制治療的困境

據報載「民國98年法務部為執行「月光守護計畫」而選定國軍臺中總醫院中清院區為性侵害犯罪刑後治療專區，引起立委及居民的強力反彈。」此一新聞明白的說明了於普通醫院執行刑後治療的困境，人人都有not in my neighbor的想法，而在台灣要找到人煙罕至的醫院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最後刑後治療還是只能回到監獄的附設醫院做執行，但如此一來即如同是拘束人身自由的監獄刑，無論如何解釋都無法自圓不違反刑法第一條罪刑法定原則的說法，且每年高達9-12萬美元的治療費用，究應由法務部編列公務預算支付，還是由全民健保支付？或者會如愛滋病防治一般，先由健保支付，後變為公務預算支付，最終變成需病患部分負擔？這絕對是一個值得財政難稱餘裕的政府深思的問題。

刑法第一條開宗明義：「行為之處罰，以行為時之法律有明文規定者為限。拘束人身自由之保安處分，亦同。」就是所謂的罪刑法定原則，要說明它的重要性，必須由刑罰的目的及源由說起，早年人類社會沒有一套完整的法律，秩序是靠大家的共識來維持，隨著社會的演進，秩序越來越不能依靠一個不確定的共識來維持，因此法律就產生了，用來維持民事的秩序及制裁刑事的犯罪，在過去君主獨裁的社會中，法律的訂定由君主單方面說了算，君主可依個人的好惡來決定整體法律乃至於個體案件，而審判官對於個體案件也有近乎無限的裁量權，這造成了法律的不確定性，使得有法律不如無法律，因為如此不僅沒達到它原本希望維持秩序的目的，更成為上位者名正言順欺壓下位者的工具，唐朝太宗最早發現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因此貞觀以後即在唐律中明定：「無正條不為罪」，也就是法律沒有規定的事情，不成立犯罪，以此推斷，當行為後才有規定，自然不能加於行為人身上，而行為後的法律若有變動，應適用較輕之規定，因為刑罰變輕，代表著這個行為的可非難性已不像從前那樣高了，那麼我們就沒必要在現時給予行為人那樣重的刑罰，而刑罰變重，雖代表著行為的可非難性比以前來得重，但因為行為人在行為當時只有認知到當時的「正條」，那麼我們自然不能加重行為人的刑罰，不然就失去了無正條不為罪的精神，唯有貫徹這樣的原則，才能使人民有明確的行為準則可以遵守，不必生活在動輒入罪的不安與恐懼之中，這就是不溯及既往原則的重要之所在，援此，刑法上既往不究並非在放縱或容認犯罪，而是在保護遵守法律的我們免於生活在動輒入罪的恐懼之中。

如果我們為了某些原因在不可退讓的原則上做讓步，那麼改天我們也會為了其他原因再做出更多的讓步，直到那個曾經是不可退讓的原則完全消滅為止，最後，我們又必須再付出數百年甚至數千年的慘痛代價才能再把它給找回來。

＜天線寶寶之停車暫借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