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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主:黑潮海洋文教基金會
創刊日期:2004-11-22
發報頻率:不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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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潮電子報
發報時間: 2012-06-05 16:00:00 / 報主:黑潮電子報
[公益聯播]用「愛」點亮「礙」的成長能量~「十方」需要您伸出愛的雙手,扶持慢飛天使
【本期主題】海洋,東岸,潮生活。 文/黑編亮


 

站在街角,也許你正為下一步走向哪裡而躊躇。
這幾年不停追逐著你更新的爆炸資訊、從未喘息過的連續人生、夢想與現實的來回拉扯,還有那顆幾乎已經放棄想像美好生活的心──但無所謂,親愛的。

我們都曾經迷路,曾經遲疑,曾經被這個世界以各種威脅利誘所收買;我們都曾經戰戰兢兢或閉著眼睛、關上心裡的聲音踏上這個社會所謂的坦途。 

只是,再心安理得總有逃脫不了的召喚;而召喚,來自於對現況的疑惑,以及對未來的未知。

如何讓美好現形?
是黑潮在今年夏天所要提示的幾種途徑──如果你從未抵達,那麼請嘗試著啟程。

啟程,為著大藍海洋的召喚,與腳下的這片土地一同呼吸,夢想從來就不是空中樓閣,而是落實在每一個堅定的步伐之中。

來吧!
揭開今年夏天的封面,就在不遠的島嶼東岸,一群藍色太平洋所豢養的生活實踐者,穿戴著愛與勇氣的故事,準備與你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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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黑潮為期近兩個的夏日營隊轉換了新的面貌。這是多年來累積的經驗與檢討之後,工作人員的共識和嚐試。我們視為一種延續,也是一種創新。謝謝O'RIP的玉萍大力讚賞今年黑潮的營隊;也謝謝吳明益老師在臉書上給黑潮有形與無形的支持;更謝謝今年參與協助的夥伴,在每一個工作環節裡都展現了最專注的態度與堅持。因為大家的愛與肯定,今年的"潮,生活"營隊,一定能把我們所深愛的東海岸分享給更多的朋友,也帶來更多生命的故事。
 
這一期的黑潮電子報,除了固定的有漁、海人誌兩個專欄專欄以外,作為美好生活營隊的特刊,本期邀集了過去幾位參與過黑潮夏日營隊的夥伴所寫的文字--當然還有更多,都可以在營隊的活動網站上被一一尋獲。
 
"2012潮,生活" 活動網站:  http://www.kurosummer.org.tw/
歡迎報名,乘著青春火箭,一同進入黑潮行星系的宇宙空間。




【潮,海洋】那年夏天。 文/劉崇鳳
 
   
   
    有些瞬間是這樣的。
    你無需細細描述,多年後,只因誰順口提起了,零落的隻字片語如時間、季節,你就忽然想起一個畫面。
 
    那些瞬間與瞬間像瀑布一般沖刷著自己,想來都令人戰慄,不管年代如何久遠,依舊是歷歷鮮明,真是太奇怪了。
 
    這天天還未亮,我們就坐船出海,說要航行至清水斷崖,去看紅色的大牆壁。
    日出前的港口,海面平靜,只是在出港後,進入大海前幾道浪過來,坐在船頭我隨浪峰滑下,像坐海盜船從高空盪下來的一刻,我在那短短一秒鐘的快感裡,想起那一年夏天尾巴,颱風天前的最後一趟出海。

    八點的航班吧,颱風就要來了,是發布颱風警報前最後一個航班了。無巧不巧,那也是我最後一趟航次;無巧不巧,好朋友洪阿佛和黃瓜瓜剛好都在這艘船上。就這樣,三個人擠在船頭,坐下來,放兩腳在船外晃盪,任隨船隻自浪峰滑下,一次又一次,尖叫與歡呼。

    我完全不在乎有沒有看到海豚,因為海浪豐富多變,精彩可期;因為有好夥伴在身邊一起經歷。每當一道浪湧起,前行的船隻就要破浪,我們會抓緊欄杆大叫:「來了來了!來了喔!」鼓起勇氣滑下浪底,抓住心跳破表一刻,一起歡呼。天陰沉沉的,海也是灰藍色的,山雨欲來,我們卻在船頭興高采烈地期待著,下一道湧浪的到來。有一度我站起來,抓著欄杆,身體放軟,膝蓋微曲,跟隨著風浪湧起又落下,大海教身體跳舞,靈魂也會起舞。浪太大了,打溼了我們的鞋褲,儘管海水濺灑到臉上,儘管遊客們全都躲到船艙裡了,還是一點也不覺得辛苦,我們在溼鹹的海風裡大笑,深呼吸,在高高低低的浪潮裡,肩並肩,好好珍惜,乘風破浪的一瞬,也不忘保有柔軟生活的彈性,管他颱風不颱風。

因為夏天就要過去了,因為是最後一趟航班了,因為搭配到好夥伴一起出海,因為天大地大什麼都不怕而甘於承受。
   
    我承認,大起大落很可怕……但我多麼喜歡,一起乘風破浪。
    你被大海牽起來、被颱風牽起來、被夥伴牽起來,中央山脈隱身雲後,第一次,你的耳朵如此敏感於風,身體如此專注於湧浪。

    就這樣,我們一起出海、一起觀浪、一起高聲練唱、一起看衝浪電影吃鹹酥雞、撿漂流木與蓋房子、彈吉他與寫歌。一起為有志難伸喝啤酒、為愚蠢兩光的行徑大笑、為晦暗不明的錯愛義憤填膺、為中華隊輸球傷心欲絕…… 
     
    多年後想起,我依然有幻覺,以為自己那年夏天在拍一部海邊生活的電影。
 
    你從不知道會在營隊裡遇見誰,有一個怎樣的暑假,只單純想著在花蓮生活,卻從來不知道,花蓮的夏天,海這麼大、天這麼熱。
    我明白,美好生活不是一個短暫的夏季足以證明。持久而穩定是生活最困難的地方。但如果能,請盡情締造豐富精彩的一瞬,往後想起,會不自覺微笑,那就值得了。時光僅管不可逆儘管不能回頭吧!我們還是會擁抱美麗斑斕的過去,然後莫名就有了,向前進的勇氣。
                         
                                                                     --  --   獻給 那年夏天的,貧窮號

 



 
 
潮夥伴簡介: (((( 2008年夏天加入黑潮 ))))

劉崇鳳,成大中文系畢業的30歲女生,喜歡爬山出海,喜歡用少少的行囊走長長的路,關注土地認同和青年旅行教育。自由業很久了,收入不穩定也很久了,打過幾份工,但一直還算開開心心地生活。喜歡一邊勞動一邊寫字,喜歡工作與生活是同一件事。文常見報紙副刊,出過一本書,現為o'rip生活旅人工作室夥伴,並於菜鋪子打工。在花蓮與家鄉高雄兩邊往返,山海與城之間,希望自己活得跟螞蟻一樣簡單,並不忘照顧身邊的人。
 











 
【潮,東岸】關於美好生活的種種隱喻。 文/張卉君

Dear   W :  

    一直遲遲無法寫信給妳,實在是因為最近在東西兩岸奔波的我,完全無法稱得上是在一種”美好生活”的狀態中。敘說和書寫在日常當中,竟成為最無法表述自我的方式,這使我感到焦慮。
     
    在工作狀態中,如果只是將意念執著在工作表現上面,那麼工作也就真的僅僅是工作而已。體力與腦力的消耗,無法意識到周遭,盲目而永遠被時間追趕著,每當感受到這種疲累與漂泊,總感受到自己的蒼老。
 
    最近常常在寂靜的時刻一個人在水圳旁散步,唯一的時刻,與自己相處,即使內在記憶的悲傷不斷湧現,卻也好過麻木無感的壓抑。有時反省自己生活演變至此的原因,也不過就是因為執念太深,無法放下。從小我不擅於道別,害怕面對分離,對人群看似親暱實則疏離,成長至今最大的群體認同感與安全感大抵來自於黑潮。
   
    這群人,在我七年前的夏天所遭遇的這群在東岸生活的人,開啟了我生命的視野,提示了種種決心與勇氣,讓我可以從容一點面對自己的反骨與叛逆,知道反抗社會秩序與社會期待的蠻勁其實來自於對自己內在心靈的忠實。
   
    於是,他們讓我擁有不隨世界起舞的勇氣。
    後來的後來,每年夏天的洄游,讓我一年比一年更加深刻地紮根,大藍海洋吸納了暴烈的情緒、生活在海洋上的人們以粗礪掌心拼搏而來的一船漁獲,讓我懂得感恩、而這群情和義的解說夥伴們每個都是我的動力來源,唯有在黑潮的時刻我感受到信任、支持,而沒有算計及疑惑。
   
    他們安於生活的樣態則讓我感受到一種美好。有別於城市裡生活所追尋的成功、社會菁英典範,在東部生活的人們給我一種和煦、溫暖、自在的感覺,對生命價值有另一種體會。在這裡,人們放慢腳步、褪下華美衣裳、少有裝扮;相對重視的是自然的回應、事物本質的探詢,穿著簡單舒適面容清癯。
   
    他們有許多是來自北部城市的”新移民”,抱持著一種對土地的景仰與喜愛,回歸到農林海畔之間學習手做的傳統技藝,拾回那些早已經被現代高速率、精密儀器所取代的人工產業,或是重新發崛那些沒落產業所代表的時代表情。
 
    這裡的人們抱有懷舊的心情,帶著他們所吸收的知識,重新回到荒廢的土地上實施耕作,而不被看似高速效率便宜便利、實則違反了自然原則的廉價連鎖商店所收買——那些”有機”的”自然農法”,其實就是經過文字與論述包裝過後的天然;那些,人們迷戀進步而遺忘的天然。
 
    在東岸生活的人,離海洋和山脈都如此接近,大山大海中間夾存的肥沃田野,種植稻米等低莖作物,而世代安居的各種族群則增添了東岸的文化豐富面貌,在這裏我們還看得見人們崇敬天然所舉行的感謝儀式,而不是開發大樓”人定勝天”的狂妄。這片土地因為不便開發而有幸保存了一塊實踐美好生活的沃野,即使它也許最後仍然難逃BOT的魔掌,但它曾經如此溫柔而堅定地抵抗過。
 
 
 
    我從西部來,從小在山城裡長大,對東岸也有嚮往;然而引領我看見這片美好家園的,是黑潮的夥伴。
 
    2005年,純粹是因為想要有理由常駐在花蓮,而參加了黑潮的解說營。
    一個夏天有同類夥伴一起在一個嚮往已久的土地上晃悠,還可以乘船出海、爬山走古道溯溪。除了玩樂行程之外,藉由課程安排讓我學習到的不是死板的知識,而是窗外遠眺即可看見的一段海岸、那片我流連忘返的大藍海洋,以及關於它們的種種。於是那些看似生硬難懂的”環保議題”開始慢慢影響著我,一知半解地在日後的腦袋裡發酵,在幾年的潛移默化之下竟也化作自己體內的一部分,學著關心這塊我們所生長的土地、學著感謝自然的美好同時也試著維護它,最慢學會的大抵就是開始放慢腳步,讓自己從工作的自我成就中解放出來,不再壓榨自己的勞動力與腦力只為了拼命證明自己的存在。
 
    那龐大的”我執”曾經是我理解自己的全部,好強求勝不願失敗的用力生活方式不僅讓自我疲憊,也讓周圍的人們緊張。
 
    在花蓮生活的那段時間我也慢慢接觸除了黑潮夥伴之外的人群,例如跟著去聽樸門的課程、跟著去大王菜舖子湊熱鬧、偶而去東海岸聽演講看畫展還有劇場舞蹈等藝術表演,有時也奢侈一下在璞石跟佩馨阿莫噫享受早午餐,再順道看看o’rip最近都推出了什麼東西、又採訪了哪些好故事;當然假日可以去海邊散步、去走自然步道,或者到凱風卡瑪跟小孩與狗玩一整天,這些人、事、物匯集編織的零碎時光成為我日後回想的美好生活集錦,總歸而論不過是可以和一群同樣愛好生命本質、以各自的方法在珍惜這片土地的人們理念相遇,連結起來在一個虛擬”生態村”的聚落空間裡生活著,以夢想支持夢想,緩慢而堅定地在落實著自己的”美好生活”。
 
    這群人的生命樣態,每個都卓然獨立自成一格,卻又在共有的理想生活概念之下互為網絡蔚然成形,我相信這來自於他們對於腳下土地共有的情感,那是比城市人、學院理論者更深入理解這片土地的人事物之後,自然產生出來的崇敬與謙卑,所以驅使他們聆聽、學習、分享,最終得到一個完整的自我價值觀,契合於天然。於是他們書寫、耕種、紀錄,同時也試著成為生產者的一部分。這樣的過程勢必花去了許多時間,經歷種種路徑和豐盛的景致,五味雜陳各有體會交雜而成。這些,都不是別人能夠授予的經驗,而是靠自己去思索、體會而產生。
 


 
 
    因為加入黑潮,讓我有機會跟東岸生活接壤;而也因為在東部生活的一群人揭示了不同於社會價值觀所強加秩序的生命價值,改變了我的視野和心念,進而找到另一種生命的答案。因為這些前因後果,以至於後來每年的黑潮解說營都讓我們躍躍欲試,很希望可以把這樣的機會也帶給其他人。
 
    每一年,這些參與黑潮好多年的老骨頭、解說員們總是在自己忙碌的工作岡位中抽身而出,聚集在一起討論夏天的活動要如何成形,這一年我們要讓參與者用甚麼角度體會花蓮、認識黑潮、喜歡海洋、帶給他們一些些環境的衝擊,我們有沒有能力創造一些不同的視野,有沒有能力再把突破生命的勇氣也帶給其他人…。

    營隊賺不了錢,在黑潮解說員嚴格把關的解說員鑑定過程中,老實說也不是那麼容易每一年產生多少位解說員,但每年辦這個兩個月長時間的解說營可說都用盡了辦公室的人力資源,而每位解說員在夏天除了要負擔船班之外還要協助課程、解說練習與鑑定,搞得人仰馬翻——卻總是義無反顧。
 
    這就是黑潮最讓我離不開的”情與義”啊。為了心中共同的價值,不計成本,沒有抱怨慨然相挺,黑潮人的純粹與執著,窮得只剩下理想也要燃燒下去的堅持,這就是每年解說營所支撐的無價成本,卻總在每況愈下的招生現實當中漸漸令人感到灰心。所以每年都在檢討與反省,是不是理想過於高遠而令人無法親近、是不是宣傳還不夠聳動有力所以無法吸睛?不然這些精彩又豐富耗盡大家一個夏天力氣的課程還有行程,怎麼會吸引不了人呢?
 
    於是今年,同樣回歸到營隊的主題和本質去想像的時候,我們想試著改變方式,不再以”一個夏天就要培養出解說員”的目的去規劃營隊,而是回歸到”提供另外一種生命經驗”的想像,從貼近生活層面的方式去規劃課程。例如說,我們假設來參加的朋友對漁業一點也沒有概念,他們只是純粹喜歡吃魚假日會去逛逛魚市場的消費群體,那麼我們就讓大家從”如何選擇吃魚”開始瞭解,而從選擇的方式、考慮的角度去敘述的時候,就可以讓大家慢慢進入漁業資源的討論,把大家從未意識到的面向引導出來。與其一開始就給大家生硬的環境知識課程,還不如回歸到生活面向,去引領大家慢慢了解我們的消費與選擇和這個大環境的關聯性。而在這些過程之中,參與的人們自然會從實地走訪、接觸漁民等經驗中累積出自己的想法與觀點,當了解到事物最根本的價值時,自然會對勞動者、過去的美好文化產生尊敬,進而發展出自己理解世界的方式,為何謂”美好生活”得到解答。
 
    所以,這次營隊的主題才會設定在”美好生活”這個層面,藉由勞動、紀錄、理解、分享,也參與在地的美好生活實踐,接觸這塊土地上堅定以自己的價值觀生存的勇敢人們,相對於追求快速、效率、財富、便捷的城市生活價值觀,對應緩慢、簡樸、自然、純粹的”慢活、慢食、慢城”體驗,亦能從勞動、體驗當中感受到付出的美好。

 

 
 
    如果可以,而妳也願意,我多麼期盼見到妳來。

    來島嶼東岸,來到海洋的身邊,也看見這群在東岸生活的人,是如何尋找生命的另一個答案--簡單而緩慢地行走,生活的美好,俯拾即是。  





潮夥伴簡介: (((( 2005年夏天加入黑潮 ))))

張卉君,七年級生,畢業於成功大學台灣文學研究所;早年即以「洪亮」為名,在東海岸走江湖。前半段生命史過於瑣碎,主要來自於山城埔里,擁有一半客家血統,熱愛文字創作、擺地攤、搞即興,自封義氣幫幫主。2005年以後加入黑潮黑洋文教基金會,自此以黑潮人自居,愛上藍色太平洋、陸地上的黑潮伙伴,和每一個面海的時刻。每年夏季固定洄流臺灣東岸,學習傾聽、謙遜與對生命的寬容。 







 

【潮,生活】洄瀾紀事 文/張意


靈魂的碎片
  
    人在來到這世界前,諸神會將我們的靈魂撕碎,將或大或小、或多或少的碎片,隨手向世界漫無方向地一撒,然後笑嘻嘻地大喊:「去找吧!」趁著我們一臉錯愕地蹲在雲的邊緣,急著想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自己的什麼被丟到何方時,在此時諸神就在我們背後輕輕一推,或率性地用腳一踢。接著我們會看到光,或許是手術室裡強烈的白光,或許是馬槽外柔和的星光,更多是母親慈愛的目光。但我們仍對適才諸神的頑皮行徑感到困惑、遲疑,很多也因為害怕而大哭了起來。但最終我們都會踏上尋找碎片的旅途。
 
    碎片可能被撒在喜瑪拉雅山、愛琴海、絲路、平原、沙漠、叢林、城市、鄉村……任何地方,或許很遙遠,像是哥倫布必須到加勒比海去尋;或許很近,有人環繞了大半個世界,最後才發現碎片落在自己的故鄉。碎片可以很集中,也可以很分散,貝多芬想必在音樂中找到他大部分的碎片;蘇東坡的碎片則散落在黃州、惠州、儋洲、在字裡行間、在墨跡舞動之餘、在琴弦上、在禪中……。碎片也常會偽裝,有時碎片已經附著在我們身上許久,但許多人要很久才發現,或許永遠不會發現。相對地,誤以為面前事物就是碎片也是常有的事,寫了一輩子的月亮,想去攬月、邀月喝酒、愁心寄月,誰知道李白撈月時,不是把那片閃亮亮的浮光當成自己一直在找尋的碎片呢?
 
    2011年的夏天,我在台灣的東海岸撿到了好幾片。


 
台北,在出發之前

    回到原本的生活後,因為頻繁的回憶與想念,才發現我在東海岸撿到那幾片碎片的。
為什麼東海岸會埋藏著我的碎片?
 
    目前我大多的生活都在台北渡過,看過這裡奢華到簡樸這條光譜上的許多色彩:這裡多的是唯利是圖的市儈與資本家,更多的是在辦公室或建地不同類型的勞動者;這裡有住在帝寶的富人,也有在街頭被撒水的遊民;有開口閉口都是哪家店甜點好吃的學生,也有在街頭大喊正義的青年,更多是每天老實或不老實地工作的人。
 
    一如所有的城市,這裡有的是人,各形各色的人。看著捷運上的無語和低頭,要說這座城市冷漠?但是在許許多多的角落,卻又有著滿到溢出來的愛與笑容,為數龐大的志願者默默地奉獻,許多學生穿著背心在人潮中募款,各自以自己的方式或許笨拙或許巧妙地對人的關懷。說這城市友善嘛?又有強拆民宅、水撒遊民的政府、有些對於微笑招呼永遠沒有回應的疏離鄰居、對人對環境對價值對道德麻木不仁的人也不是少數。
 
    台北就是台北,既不善亦不惡,不熱情但也不排斥任何人。學者、騙徒、慈善家、政客、罪犯、傳道者、宅男、冒險家、上班族、藝術家、革命者、蛀蟲、詩人與藥頭可能住在這裡的同一棟公寓裡,到同一家咖啡店裡嘆息或喧鬧。各形各色的人,懷著五花八門的價值,抱著種種的夢想或理想,在這城市裡尋找能讓自己保持平衡的地方。
    台北太豐富,但那不是全部。
 
    台北也有農田,幾塊幾塊的散落在郊區;台北也被山環繞,無論有否被墓仔埔、觀光咖啡廳、小販覆蓋,回首一望,總是能看到人的痕跡──城市,若沒有翻過山的另一頭,總是能強烈的感受到它強大的牽引;台北有海,但同樣的無處不感受到建築、垃圾等等,太多因為龐大的人群聚集所造成的痕跡,台北中城市的存在感太強,人的存在太強。台北的實體空間中,沒有真正的空曠。這樣的外在環境,也影響著這裡住民的內心世界,許多人難免感到擁擠、急促;而有些人天生的超然,讓他不被環境影響,在濃度過高的人群中怡然自得的當自己;有些人則往哲學、文學、音樂、藝術或其他通往心的途徑中,找到那片讓人平靜的空白,找到在擁擠的人群中能讓自己呼吸舒坦而自在的空氣。但是更多人面對台北的擁擠與急促,是去習慣、去妥協、去忍受,接受了那有時會出現、不致死也不嚴重的焦躁和煩悶。
 
    若台北盆地是張紙,豐富的色彩把這裡填的太滿,繽紛,但失去空白。
    台北沒有「空」。若硬要說城市中什麼東西是空的,我想這裡是有些因為接受了太多的資訊但卻反而失去重點、逐漸空虛的心靈吧,但這究竟不是台北獨有,而是一股在現代社會蔓延的疾病。在台北中,視覺沒有空,天空被大樓切丁切塊,人工光影勤奮的閃爍;聽覺沒有空,車子永遠在街道奔馳,巴不得一天跑上二十五小時,冷氣、洗衣機、抽油煙機、馬達、發電機等機械,填滿分貝表上的每一度,人的喧囂或私語從隔壁傳來;嗅覺沒有,空氣因為各種氣體排放,變得混濁沈重;感覺沒有,人與人之間太近,人本能中的好奇和友善,常常淪為太多的刺探與猜疑。
 
    而我在這座城市過得太習慣,直到離開後,在其他的地方居住一陣子,才意識、感受到一些這裡沒有的東西,像是開闊的視界、乾淨的空氣、寧靜的氛圍等等。在2011的夏天來臨前,我歷經了生活上、健康上、情緒上、精神上的疲勞轟炸,這一次,再次提起行囊,再次往外尋找「空」,目標是花蓮。


所謂旅行的意義

    旅行,是為了「看美景、美女」?還是為了「迷失在地圖上每一道短暫的光影」?對我而言,人可以在旅行中發現不同的自己,因為旅行的本質在於移動,而人在不同的環境或情境移動時,有著不同的面貌與姿態。而且誰知道在旅行的哪一段途中,會突然撿到一塊自己靈魂的碎片?

    在音樂、閱讀、創作的過程中,雖然雙腳沒有移動,但是心有。如果人因此有不同的變化,那也是一種旅行。相反地,嘻嘻哈哈地去玩,在風景區對著懸崖峭壁指指點點,我不認為那是旅行,充其量不過是觀光客式的旅遊。改變不用是走一趟太魯閣自己也變得氣韻沉雄,或是出了台南孔廟後變成聖人,然後致力於教育推廣。如果長久以來紛亂的心緒,得以在於七星潭呆坐看海時沈澱、如果能因為發現所至之處與自己原本生活環境的不同,並因此思索著某些問題、如果因為從觀察著外在的變化,反省內在的自己,發現不足與靈感、或根本也不用這麼嚴肅,如果只是單純的感受,在深深地呼吸太平洋上的空氣後,不經意地微笑,我想都是一趟旅行帶來的改變。

    抱著出走的心情,以及對於黑潮海洋文教基金會所提供在海上調查鯨豚的機會,沒有思考太多的意義或目標,我來到花蓮,準備在此生活一個夏天。而直到我離開後,意識到手上握有幾塊碎片後,才慢慢體會到這趟旅行對我的意義。


船頭



    這段在花蓮的時光可以分兩塊,在陸上或在海上。經過黑潮某些培訓後,我開始在賞鯨船上擔任鯨豚觀察員,因此常常出海的機會。

    太平洋,美極了。風是海的氣息,是海的歌唱、嘆息或低語,在海上沒有顧忌的奔馳,或沒有壓力的散步,不用怕撞上高樓而轉彎。浪隨著海的心跳起伏,或高或低地反應海的情緒,提醒著我們她有自己的生命。同一面海,純粹卻又複雜,在不同時間、光影、風速、洋流的影響下,可以是亮麗澄澈的寶藍,可以是深邃幽遠的深青,可以是閃亮的金碧輝煌,可以是加了萊母的碧綠調酒;又可以像是輕紗,在風的吹拂下浮現漫妙的皺摺,浪選擇性地留下白痕以點綴;有時又是果凍,剔透而光滑,彷彿船經過時能感受到十足彈性,要抓緊欄杆否則會被跳起的船身甩出。天的色彩與氣象如此多變,輕鬆的淡藍是基本款,媚惑的絢紫是白天與夜晚約會時所著的小禮服,灰白是雲雨對人世苦難的憐憫,神聖的金色則隨著太陽閃耀地上朝。台北的光譜再豐富,也不及一片太平洋。   

    岸上看海,與身在海上,是截然不同的感受。海的色彩、面貌與氣息,岸上可以窺探,但是唯有在海上才能體會、感受更深。唯有在海上,浪才能一波一波地帶著海的心情,打進我們的心扉,告訴我們她的溫柔或憤怒。唯有在海上,她才會訴說更多的秘語、露出更多的表情。

    於是我愛上出海,每一次船班出港,都是一次從陸地上出走。縱然偶而耍耍脾氣,但海通常都是溫柔地接納我們。每次在海上回首,都會覺得原來我們所站立的土地,如此厚實、親切、美麗,台灣的懷抱如此溫暖。相較於在陸地上的旅行,在海上的移動、踏上船隻的那一刻起,就是將自己從原本的生活暫時抽離,什麼經國治世的大志管不著,什麼糾纏糾葛的煩惱都暫時切掉,出海是美麗的遠遁。像是藥物讓人上癮,海不斷地吸引我,沒有出海的日子總覺得少了些什麼。但是當然,出海健康多了。

    我最愛把身體的重心託付給船頭的欄杆,讓目光在海上尋找任何驚喜。在欄杆上、甲板上,天空沒有限制地延伸,感受城市裡沒有的寬廣與留白,那是我最能沈澱心情的地方。像是逃亡,出海時必然的拋下一切,但是不同於逃亡,經過在海上的沈澱,一點一滴的集聚了讓我更能面對生活中一切挑戰的勇氣,這是讓人平靜的逃亡、使人願意負責任的逃亡、會回歸的逃亡。

    整個夏天,我站在船頭迎著風,看著浪起浪落,雲聚雲散。海豚在船的周圍,或蹦蹦跳跳,或寧靜沈浮,有時候不知道是我們在觀察他們,還是他們在觀察我們。有時他們與我們競速,有時則乘著船尾浪玩耍,有時對我們無動於衷,但他們嘴裡都銜著碎片,那些是我靈魂的碎片。某次又當我憑欄凝視著眼前的一片藍時,在心裡深處默默地告白:「太平洋,我愛妳,我愛妳。」我猜在不知不覺中,太平洋也偷偷地把一塊屬於我的碎片掛上我的脖子,當作是她對我的回應。


七星潭月出

   



    平躺在近乎無光的黑暗中,除了一條巨大的魚,我什麼也看不到。
    牠實在太大,即使牠在海的另一端、甚至在天的另一側,牠的大,還是溫柔的壓迫、震懾著我。我感受到自己的呼吸變得很緩慢,心隨著震撼卻又平靜的節奏跳動,牠蓋住我能感覺到的整片天,而即便如此,我知道所能見的,絕對只是牠絕大、絕長身體的極小部份。

    鱗片上的光點閃爍不定,金屬般的銀白、溫柔的米黃、神秘的暗紅,是這裡唯一的光源,也由此暗示著牠正悠悠緩緩的游移。有些光點拉的長長的,顏色變得更淡更柔和,或許歪歪斜斜的飄盪,或許沒有方向的胡亂旋轉,那應是大魚在海上的倒影。沒有鱗光之處,稜線高高低低,我想那是山的輪廓,藉此判斷何處是陸地。

    牠的移動推擠著海,成了一陣一陣壓向我們的浪,嘩塌嘩塌地聚集、轟呼轟呼地層層撲向我們的腳邊後,嘶嘶唆唆地被拉回,提醒著我們我們與海的距離。一顆紅如鑄鐵的圓光從海平面竄出,我想那是牠的眼睛,隨著牠緩緩的上升,那隻眼睛也到了半空,過程中像是慢慢在冷卻,那股紅消退般越來越淡,深橙、淡橘、暗黃、米金,最後露出藏在最眼底的銀白。牠凝視著我所在的世界,在海上撒了一道注視的閃亮痕跡。迎上牠的目光,最後在與牠的對視中沉沉睡去。

    這是在花蓮看海日子的其中一夜。我畢竟不是真正在海上生活的人,沒辦法每天每時都在海上停留。於是岸邊成為我在陸地上最喜歡去的地方,而乾淨的七星潭則是我最喜歡的海岸。白天或夜晚,一群人或獨自,我總愛到七星潭來探望太平洋,冥想,或什麼都不想。在這夜看見了「海上升明月」,發現月亮原來在初升時竟是個火紅的魚目,天地海在黑暗中似乎是沒有盡頭的寬廣,我敬畏、讚嘆,這時七星潭也在我心中埋下一枚紅紅的碎片。

 
「趕快跳,不會死掉!」

   「趕快跳,不會死掉!」一個看起來像是部落裡的孩子,在我後方嘻笑著這麼大喊。往下一望,碧綠如翡翠的三棧溪,似乎踩不到底。飛身前撲、旋轉、翻筋斗、抱膝轉動…身旁的孩子們一個個從諾大的岩石上跳下,身段之精彩與豐富令人咋舌。當他們興高采烈地跳下時,我還在岩石上,回想著到底為什麼我會爬上這裡來……

    結束了今天黑潮的培訓,嚷嚷著大家去玩。大夥向三棧部落馳騁,看到人們在溪中游泳、在大岩上跳水,嘩!看起來簡單又熱血!心中想著我也要跳!正當準備前往岩石時,腳一沉,不見了底,身體直直的下墜,慌亂中還喝了幾口水!我手腳亂揮地掙扎,幸好很快被拉回了踩得到底的地方。這才意識到,問題沒這麼簡單:「我不會游泳。」

    真是令人著腦!都已經來溪邊、還看到岩石了,心中想著:「在海面上工作的人不懂水,若這條小溪都跳不下去,乾脆溺死算了。」憑著這股傻勁,在指引下找了水淺處渡溪,來到了那顆高大的岩石下,笨手笨腳爬不上去,還要靠孩子們的指點(他們還教到吵架!),終於,我站在岩石上。好高啊…
    原來我因為這樣站在這啊!

   「趕快跳,不會死掉!」指點我上岩石的其中一名小孩喊道,暫時把我來回神來一下,我又開始胡思亂想,想到國中從司令台掉下昏倒後坐救護車時,好像真的也沒死掉,加上已經請了似乎很厲害的人在水下接應,跳下後就會把我帶到踩得到底的淺水區,不會游泳、甚至好像浮不上水面的我,像是那小孩說的,應該真的也不會死掉。於是,Jump!離開岩石表面!



    又吃了幾口水,通常學文的人掉進水裡就不會再浮起來了,我想可能是文人肚子有墨水,比重比水較重吧?像是屈原呀,李白這些人好像都沒有浮上來。好險雖然在中文系學文學,但肚子實在沒累積多少墨水,是以手指還能伸到水面上提供來救我線索。想到浮屍的樣子腫腫的,看來溺死不是個漂亮的死法。所以我還想活下去。

    而死不透的自殺讓我上了癮,我又加跳了三次,這可累壞了來救我的人。看來得開始學游泳,跳水這種假自殺才不會麻煩別人。而我在後來也的確開始認真學游泳。那天沒有人帶毛巾或換洗衣物,所以我們吟著濕,回花蓮市喝酒吃烤魚去。在陸上,沒有出海的時候,我們常有些像是這樣令人驚喜,甚至令人驚嚇的小冒險。而這些小冒險中,似乎也蘊藏了某些我的碎片,在三棧溪的岩石上、大港口的檳榔裡、武領的星斗中、租房院外的巴基盧樹、船長的鏡頭內、山裡大冠鷲的嘴喙上、困難時朋友接濟的食物裡、在每一次黑潮的脈動……都有許許多多、細小卻珍重的碎片。







    離開花蓮時,意外的很平靜。
    有些碎片像是刺客,他們當下沒有馬上現身,總是在最意想不到時,突然出現在之後的生命中,讓我閉上雙眼,從當下的生活中暫時抽離,再三咀嚼與回味。而有些碎片則像是呼吸,雖然沒有注意,但卻不斷進行,只要我用心感受,太平洋的浪一直在我的心中拍打,同樣只要我闔上眼皮,火紅的魚目將會在眼前的黑暗中升起。回到台北後,這趟旅行並沒有結束,因為我在東海岸找到了一些屬於我的靈魂碎片。




潮夥伴簡介: (((( 2011年夏天加入黑潮 ))))

張意
目前就讀於輔大,熱愛生活。 
2011夏天,為了參加黑潮的夏日活動,客居花蓮。礙於經濟能力,吃和住常常成為問題。譬如,會把握和朋友聚餐時,只點一碗白飯,和朋友要些醬汁淋上吃了;又譬如,只能租很便宜的雅房,偏偏同樓層共用一間廁所的其他房客們,有些有灑脫的衛生習慣、以及率性自然的使用態度,因此有時會聽到朋友問及:「怎麼好像聽你常常在洗廁所?」也同時因此養成了假裝觀光客、善用觀光飯店廁所的特殊技能。雖然日子過得有些狼狽,但是因為太平洋、黑潮所提供讓人常常接觸鯨豚與海洋的機會,以及在花蓮的生活,我從來不後悔。 



 

 

{{有漁}} 魚紅是非多──大眼睛的紅目鰱。 圖、文/廖律清
 {{有漁}} 魚紅是非多──大眼睛的紅目鰱。   圖、文/廖律清


   開始閒逛漁市之後,意外發現對北台灣幾處大型批發漁市的特殊印象,倒不是濕漉漉的腥味血水,也不是漁販嚷嚷的叫賣聲,卻是那些處處可見平躺在攤上紅冬冬的魚貨,為熙攘的漁市色澤綴上熱鬧的生機,像是常見的紅石斑、紅目鰱、石狗公、紅魚、赤鯮、馬頭魚等,連吳郭魚現在也有紅色吳郭魚。華人對紅色的偏愛,除了反應在年節喜慶要吉祥喜氣,連吃魚都還是──紅的尚好。想來,魚兒真無辜,不是因為人為命名的魚名帶有昌隆之意(如白鯧)被大量食用,便是天生體色紅豔所招致被消費者特別喜歡「吃紅」的噩運。

 面對生來就紅的紅色魚族,有著特大魚眼睛的紅目鰱格外引我注意,總覺得那一隻隻瞪得大大的死魚眼睛非要我多去認識牠們似的。這些俗稱「紅目鰱」或「大目鰱」的大眼魚,屬於鱸亞目大眼鯛科,生活在熱帶或亞熱帶近海沿岸的岩礁區,棲息在較深的海域,為典型的夜行性中型魚類,最大身長大約可以長到三、四十公分。紅目鰱的身體大致呈側扁的橢圓卵形,體被密實堅硬的小櫛鱗,側線完整,胸鰭和臀鰭顯得特別大。除了招牌大眼睛,牠們還有口裂傾斜的大嘴巴,但牙齒很小,以小魚和甲殼類為食,食物來源十分多樣,是大小通吃的肉食者。

 紅目鰱是北台灣春、夏兩季常見的漁獲,肉質纖細,為鮮美的食用魚,經濟價值高,目前南台灣已有人工繁養殖試驗,但市面上仍以拖網、延繩釣捕獲為大宗。紅目鰱的料理方式簡單多變化,可以拿來作生魚片,適合紅燒或煮薑絲清魚湯,也可以在魚體抹上椒鹽,再用炭火慢烤。牠們身上觸感猶如砂紙一般的魚皮,質的堅韌,在烹調前後常是連皮帶鱗一起剝除即可,因此又有人稱紅目鰱作「剝皮魚」。除了清甜白嫩的魚肉,有老饕說紅目鰱那入口即化的大魚眼,膠質特別多,蛋白質相當豐富,口感極佳,千萬不可浪費。由於這種種方便被人吃的益處,也難怪紅目鰱會紅。

{{有漁}} 魚紅是非多──大眼睛的紅目鰱。   圖、文/廖律清


 在八斗子漁港和崁仔頂漁市,都有漁人和漁販告訴我,這紅不讓的紅目鰱,其實體色變化頗大,離水之後的處理尤其重要,如果冰得不好,或者隨便和其他魚種混冰在一起,便白費了鮮豔的緋紅,一個不小心顏色就壞去。但也有較為熟識的漁販低聲透露,如果魚的顏色壞掉,就讓紅目鰱跟人一樣喝喝三洋維士比,紅目鰱的體色就會看起來「精神好」。

  「精神好!?不都已經是死魚了嗎?還喝什麼三洋維士比?」我問。「唉,這要內行人才知道,妳看這整個漁市,誰不是在比誰家賣的魚的眼睛亮,比誰家賣的魚比較會紅……」賣魚的只肯說到這裡,我半信半疑,只好跑去請教還在討海的老船長溪伯。溪伯一聽要給紅目鰱「喝」三洋維士比,滿臉皺紋笑得有些神秘,卻也不多說什麼,只是開始講他釣紅目鰱的事。

   「釣紅目鰱其實非常搞工,不過這款魚仔也是真有趣味……」溪伯是這麼開始說的。

{{有漁}} 魚紅是非多──大眼睛的紅目鰱。   圖、文/廖律清

 溪伯口中的紅目鰱相當沿岸性,白天會躲在礁簷下或岩隙、岩凹中休息,晚上才出來順著海溝游走。牠們喜歡在破曉前浮上來找東西吃,所以要釣紅目鰱的漁船半夜就要先出去,天亮以前要找好位置把棍仔(延繩釣)放入海水裡等,好讓魚兒上來剛好吃到。多數夜行性的魚類具有大眼睛,能幫助牠們在黑漆漆的晚上感受海中微弱的光線,紅目鰱也是這樣,而且牠們的瞳孔很大,魚眼睛的虹膜具有反射層,看起來像會發出明亮的光輝,類似照相時的「紅眼」現象。紅目鰱的嘴巴很大,浮上來吃餌是直直游上來,仰著張開的魚嘴朝天咬,太餓的時候,簡直是用吸的急著就餌。紅目鰱游泳的速度十分悠緩,從船上看下去,垂直的魚身左擺右晃的泳姿笨拙中顯出與眾不同的可愛。牠們休息時多半獨居或三兩結伴,只有礁緣外較深的地方會結隊出沒,因此討海人要很有經驗,知道什麼時候要把棍仔放在什麼地方,才比較可能捕獲成群的紅目鰱。

 「下次釣紅目鰱,可以帶我一起去嗎?」我問溪伯。

 「現在沒有在釣了啦,太搞工……」溪伯說。

 原來要用細棍仔(延繩釣)釣紅目鰱,要先在好幾條數百公尺長的釣繩上,每隔一段距離勾住一個魚餌,再把釣繩一圈圈井然有序的繞在桶子邊存放。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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