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潮電子報第73期】你所渴望的自由與完整,是否始終如一?─黑潮電子報─智邦公益電子報
enews.url.com.tw · June 10,2015{{海人誌}} 廟口的老船長 @文 / 張卉君
港口的鬼頭刀魚丸店,是每回到漁港必定坐下來大快朵頤一番的美食點,每到假日,鬼頭刀魚丸店就成為花蓮港最熱鬧的角落。魚丸店裡總是看得見老船長林武雄在紅茶桶後面坐鎮,人前人後地忙進忙出;而收銀台前高高壯壯的林俊吉船長則是年輕有為的老船長傳人,又是漁會幹部,與連任好幾年港口「順天宮」主委的林武雄老船長,父子兩人是花蓮裡舉足輕重代表性人物。
擔任順天宮主委多年,對林武雄船長來說絕對是「歡喜甘願」,媽祖廟成立在花蓮港二十二年的歷史、建宮的過程,林武雄船長可說是如數家珍,對他而言,有了媽祖廟之後,不僅花蓮港風平浪靜,許多過去發生的不可理解的海上驚魂事件也因為有了媽祖的坐鎮得到撫慰。身型精瘦靈活的老船長有一種日本男性的味道,總是梳得整整齊齊的頭髮和一絲不苟的辦事態度更是加深了這個印象。訪談過程中,老闆娘在一旁邊做事邊打趣地插嘴,還遭到老船長一陣「你查某人懂什麼?」的斥責,威嚴十足。
中秋節的時候,我們到港口放映電影,想給不能回家團圓的外勞們吃烤肉、看露天電影,林家父子兩船長慷慨地借給我們放映電影的電跟桌椅,一家聚會的他們也跟著看起了電影。有一回鬼頭刀魚丸店的外籍漁工在處理鬼頭刀去皮做魚丸的過程,看著我們在記錄,老船長也一時技癢捲起袖子加入示範的行列,港口主委這一家人的親切有趣令人印象深刻。
作者簡介
張卉君,七年級生,畢業於成功大學台灣文學研究所;早年即以「洪亮」為名,在東海岸走江湖。前半段生命史過於瑣碎,主要來自於山城埔里,擁有一半客家血統,熱愛文字創作、擺地攤、搞即興,自封義氣幫幫主。2005年以後加入黑潮黑洋文教基金會,自此以黑潮人自居,愛上藍色太平洋、陸地上的黑潮伙伴,和每一個面海的時刻。每年夏季固定洄流臺灣東岸,學習傾聽、謙遜與對生命的寬容。
專欄介紹
【海人誌】專欄,為黑潮過去執行一年的「台灣東岸花蓮漁村耆老、漁民口述生命經驗調查與研究」計畫研究成果,由實際執行的本會解說員──卉君(就是洪亮啦!)固定執筆,將過去一年與「海人誌」計畫協力訪談的志工伙伴們共同在花蓮港訪談的漁民口述稿,轉化為一篇篇「海人」故事的書寫,以不同於調查研究報告的方式,與更多黑潮電子報的讀者們分享討海人們美麗的生命篇章!
{{有漁}}紅尾冬的純真滋味 @圖、文/廖律清
「紅尾冬,較好食赤鯮。」喜歡釣魚的鄰居每每拎著紅尾冬來敲門時,總是這樣說。
對如何食魚相當講究的這位老饕伯伯,他老愛叨叨唸著,真的會吃魚的人是不會跟著人家一窩蜂競吃高價魚,像當令的紅尾冬魚,好吃的程度一點都不會輸給高價位的赤鯮。
大概就是這樣開始聽說有一種魚叫作紅尾冬。
家裡經常以紅燒、乾煎的方式料理紅尾冬,以致於鮮魚上桌時,我已經無法一睹紅尾冬的原始真面目。只曉得紅尾冬雖然魚名裡鑲了個「冬」字,但季節性沒有那麼強,一年四季都有。像老饕伯伯說的,在基隆、東北角一帶的漁港防波堤,或者岬角、海蝕平台等地方,如果剛好釣場附近有紅尾冬魚群洄游,誘餌又撒得夠,就能源源不斷的拉上肥碩的紅尾冬。只不過,每每拉魚的人有意外的驚喜之後,面對豐收的漁獲,卻也有傷腦筋的時候。拉上來的魚,倘若不賣,就只能趁新鮮與好朋友分享,而我們家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經常有鮮魚可吃。
四月底,和水上摩托車隊去到日本沖繩縣的与那國町,島上民宿老闆娘的晚餐菜餚裡,再見紅尾冬。日式定食的處理方式,眼前的紅尾冬仍是油煎料理。那一尾与那國的紅尾冬讓從台灣來的我們讚不絕口,包括船長在內,都嘟囔著:「這魚仔,咱台灣也有,怎麼在這裡吃起來特別甜,真的是吃魚就吃到飽飽了……」想來,除了魚本身的鮮甜美好,再加上烹飪者的好手藝,為美食加分的自是另有一番鄉愁的滋味在其中。後來才知道,紅尾冬其實是沖繩的縣魚,深受當地人們的喜愛,是沖繩的代表性魚類,更是有朋自遠方來,一定要端上桌幫忙宴客的魚種。尤其是在沖繩諸列島裡,像是与那國町,要學船釣的男女老少,都是從練習釣紅尾冬開始,紅尾冬可說是小島居民與海洋密不可分的一種連結。
六月初,黑潮舉辦了本年度第二梯的「討海人v.s鬼頭刀」的漁業體驗活動。在這次活動中,因為我們延繩釣的漁獲不如預期,僅有一尾鬼頭刀和一尾魟魚,而帶我們出海學釣魚的長輩溪伯深怕我們餓了肚子,便在海上透過無線電通話找另一位討海長輩清吉伯「借魚」吃。清吉伯自己一人駕著膠筏出海作業,他主要是用一支釣的方式捕魚,一看我們一船嗷嗷待哺,立刻大方的把他早上冰桶裡的漁獲全數「借出」。清吉伯這早都釣了什麼魚呢?鮮魚上桌時,又見紅尾冬。紅燒和清燉的滋味,很家常、很淳樸,熟悉的甜味裡,再添幾許討海人的純真熱情。
未曾於漁市看見攤上的待價而估的紅尾冬,卻已經牢記那細軟肉質的咬勁。
夏日漁市不如海上豔陽熾熱,往來人潮甚或有些淡淡的涼意,賣魚的說因為實在太熱太熱了,這年頭沒那麼多勤勞的人要出去曬太陽。
找了幾處,才看見現流的紅尾冬。果然是──紅冬冬。
紅尾冬長得挺漂亮的,至少在漁販攤上,牠絕對是亮眼型的魚種。
紅尾冬有大大的魚眼睛,小小的魚嘴巴,身體呈稍側扁的長紡錘形。身被櫛鱗,側線完整,有深叉型的尾鰭,尾葉末端尖。活著時,體色為淺藍,背部顏色較深,腹部顏色為粉紅色,體側各具有兩條黃色細縱帶。賣魚的告訴我,紅尾冬受到驚嚇或死亡後,才會轉為朱紅色,成了真的紅色魚族。
紅尾冬是生活在熱帶海域的洄游性魚類,在魚類分類上屬於鱸亞目笛鯛科,圖鑑上可見的魚名有烏尾冬、雙帶烏尾鮗等,不過,一般在漁市裡,漁販總是叫紅尾冬,而討海人也有稱紅尾冬作「赤尾」的。如果再細分,臺灣的紅尾冬有八種之多,其中以尾鰭末端呈暗紅色的「金帶烏尾冬」最常見。紅尾冬主要棲息在沿岸較深的礁石區陡坡外圍的水域,喜歡聲勢浩大的洄游於中層水域,游泳速度快捷且時間持久。屬日行性魚類,白天常在水層間覓食浮游動物,夜間則在具有遮蔽性的地方休息,經常和花飛、竹筴魚之類的小型洄游魚群混雜在一塊棲息。台灣一般以圍網、流刺網或一支釣捕獲,是市場常見的食用魚。
「小姐,妳蹲在那裡給紅尾冬照相照那麼久,要不要買回去煮來吃?──這個魚很新鮮,妳用清蒸的,一定讚的啦──這妳要認識魚,哪有用照相的就好,魚抓上來就是要吃掉,妳把牠煮一煮吃掉,就認識了啦──會不會殺?──看妳就知道不會殺魚──我幫妳殺啦──」
這是走訪漁市以來,第一次因為經不住漁販的鼓惑,買魚帶回家。
專欄介紹
【有漁】專欄,為黑潮本年度執行、為期一年的漁業調查計畫,由實地執行調查計畫的本會解說員──律清固定執筆,每個月定期與黑潮電子報的讀者們分享魚類的故事。本專欄針對多種不同的魚類作為書寫對象,並追溯每個書寫魚種背後的故事,扣合了生產者(捕撈方式)、消費者(如何消費與認識)、場域(購買地點或捕撈地點)、消費結構與食物鏈等面向,更深入地帶領讀者認識常出現在我們餐桌上出現的魚類,進而提供另一種友善海洋的綠色消費思考--祈願人類未來的餐桌上,依舊年年有魚。
【本期主題】溫柔豢養的生命提示 @文/洪亮
呼應近日大家所關心的企鵝館的興建、鯨豚圈養動作頻傳等事件,將動物禁錮在人類所構築的模擬世界中,好滿足觀眾的獵奇心理、增進賣點噱頭讓資本家口袋鈔票源源不絕的行為,這些現象我們該如何理解?以動物園、動物館當中的"教育"功能為號召,掩飾了活體圈養背後的殘忍事實,漠視動物的生命與生活權,人類宰制自然、販賣生命的貪婪若隱若現。
我們不禁要探問,所謂的"環境教育"難道就等同於"動物表演"嗎?那麼這樣的生命教育是否在一開始的立基點就完全失衡了呢?我們該如何告訴孩子,生命的多變、自由與遼闊?從環境教育的觀點出發,我們反視這樣的迷思,是威任文中所要談的;而解說員律清也從近日的海上經驗回歸到愛的本身去談,當我們熱愛對方(不論是同種或不同種的生物)時,是否期待牠們真正的自由與快樂,而不因為佔有、擁有的私慾而禁錮了對方呢?
【黑潮綠沙龍A】迷惑讓我們不輕率製造監獄 @文/吳明益
此文為吳明益為《禁錮的花園:動物園的故事(Zoo Story)》(台中:晨星出版社,2012)所寫的推薦序。
[編按]:本書尚未出版上市,原文書名為<Zoo Story>,感謝晨星出版社提供原文書封面並同意推薦序的刊載,讓黑電讀者先睹為快!!讓我們一同期待中文版的上市!!
從 我有機會出國後,每到一個城市,常都會造訪當地的動物園。因為我認為,動物園是觀察一個城市心態與胸襟的窗口。2008年到柏林旅行時,曾特意到動物園看看克努特(Knut),這頭被人潮與鼓掌歡呼聲養大的北極熊,彼時正陷入憂鬱,因為長大後在人類的眼光裡牠不再可愛,圍繞在身邊的遊客減少了。三年後克努特因某個原因,在那個可能只有北極海千萬分之一的小池塘裡,結束牠的一生。
人類圈養動物的歷史漫長,擁有珍稀動物通常也意味了權力,因此中世紀時畸型人與異族也都曾是動物園裡的展示品。在展示動物變成平民化的活動後,動物園涉及的倫理爭議跟它帶給人們的驚奇一樣多。除了那些已經和人類為伴的動物們,此刻人類是否仍有權力再從野生世界捕捉動物送到動物園裡?動物園的設計是否能給予不同生境的動物適當的生存感受?同樣身為一種生物,動物園裡技術人員、照護人員、遊客與動物間的互動有何不同?當動物園開始以「人造繁殖地」(高尚一點的講法是:為瀕危生物做復育)自居後,動物釋回野地的種種作法,能否同時考量到野生棲地的承載力?
有時我們會理想地認為所有生物都是「同質」的個體,但事實上動物的體型與其在生態圈中的區位,在倫理思考時息息相關。野放一隻蝴蝶跟野放一頭大象對環境的衝擊絕不等值,收容一隻蝴蝶跟收容一頭大象到動物園裡,當然也跟一枚小石頭與隕石擊中地球所造成的震盪差異甚大。尤有甚者,人們對動物受傷、死去的感受,也絕不等值。
湯瑪斯‧法蘭屈(Thomas French)的《禁錮與瘋狂─探索動物園的真相》從十一頭原先生活在史瓦濟蘭(Swaziland)野生動物保護區的大象,準備運往美國聖地牙哥(San Diego)及坦帕市(Tampa)寫起,這樣的敘事線頭已然預告了它不會是一部讓你為了娛樂而閱讀的動物園相關著作,因為這個事件本身就是一個倫理與技術的難題:
當「保護區」裡的象群數量高於野地的承載數量後,人類已經畫定的生活界限已無法任由牠們「自然發展」,因為難以想像有任何國度願意自己遷村來「還地於象」。而「強制控制」(意即以各種殺害象的方式來控制象群)顯然又過於血腥與不合理,那麼如果你是決策者,是否有可能「決定」讓象遠渡重洋,到地球另一端接受宣稱會好好照顧這些龐然巨獸的動物園的擁抱?
當然這個計畫是啟動了,否則我們將不會讀到這個關於勞瑞公園動物園(Lowry Park Zoo)的故事。但這不是個設定大象與人類終於和諧相處的美好故事,湯瑪斯‧法蘭屈要帶給我們的,是一個既想獲取商業利益,底下又收納了眾多真心想幫助動物的專業員工,以及不同動物的「動物園人生」的故事。它被湯瑪斯‧法蘭屈的妙筆敘述得如此……好吧,我只得承認語言的貧乏,而動用那個我不願在評論此書時用到的那個詞:「精彩」,它讓我數度因傷痛而停止閱讀,繼之數度因想念書裡的動物主角,繼續展卷下去。
中文書名譯為《禁錮的花園》,讓我聯想起法國思想家傅柯 (Michel Foucault) 對人類「瘋狂史」,及「禁錮」肉身與思想的論述。在長達二十五年的歷史研究與書寫中,傅柯鑽研「知識-真理-權力」的結構性關係,他認為社會總是對人施加各種管控,包括學校、軍隊、監牢、瘋人院……都是一個個控制的機制與場所,權力掌控者運用這些場所來監視(surveillance)我們的人生。這就是那部知名的《監督與懲罰》(Discipline and Punishment)的重要論點。
以監獄來說,這個場所不僅是一個禁錮的場所,它同時還是由獄吏、法學、精神病學……等種種機制建構起來的「監獄體系」。這當然是一個隱喻,我們這個世代成長的孩子都是從某種知識權力所建構起來的「學校體系」成長的,我們在課本裡讀到的道德教訓、國家意識如此一致,面對審核系統被懲罰的記憶也如此類似,就好像是一個模式澆灌出來的。
動物園做為動物的監牢,是無論我們在這個監牢裡多麼善待動物都無法改變的事實,即使這個監牢常在西方被稱為「花園」(garden)亦然。或許有部分的動物因此獲得「無天敵、毋需覓食」的「幸福感」,但毋庸置疑的是,牠們活在一個被建構的世界裡。被餵食,接受陌生動、植物的訊息(只有在動物園裡的非洲象會聽見西伯利亞虎的吼叫)、有時以人工受精的方式生育。牠們並沒有犯下任何罪行,就被監禁到一個人為體系裡。
這就是動物園的「管理學」。把動物園的管理學與人類的管理學聯結起來的管理者不乏其人,想必我這代的男性在軍隊裡不少人都有被指責為「豬」的經驗。而像鴻海集團董事長郭台銘在公開場合說要向動物園長請益「管理學」,以為管理全球跨種族百萬員工的借鏡,顯然是「真心的說了錯話」。當然管理者會宣稱自己「愛著」被管理者,這種愛與宰制性禁錮的糾纏情緒,不就是人類藝術史上所探究的「瘋狂」?
看似幸福的被禁錮者,最大的悲哀則是不曉得一切從何發生。湯瑪斯‧法蘭屈筆下的黑猩猩赫爾曼不懂為什麼自己會被人類拋棄,會只對金髮管理員存在性欲;雌老虎恩夏娜成了女性主義的象徵者;大象艾莉則因為從未生殖過而害怕自己生下來的孩子。
看似幸福的被禁錮者,更巨大的悲哀則是不曉得接下來一切會怎麼結束。二次大戰期間,戰火延燒的國度,都曾「處決」過動物園裡的動物。因為一面沒有多餘的食糧來維持這個「幸福天堂」,一面也怕猛獸從破損的柵欄逃出,而產生事故。很多人記憶裡小得可愛的圓山動物園也曾「處決」過動物,熊被用電殛的方式殺死,而1945年3月3日,記錄上則記載了,兩頭獅子的生命被七顆子彈結束。
《禁錮的花園》裡也提到了北極熊克努特。2008年有位男性爬進展區並跳入其中的冰水池想要接近兩歲,體重卻已達四百四十磅的克努特,飼育員想盡辦法「救出」這名入侵者。當全身又溼又冰的男子被帶出來時,說這麼做是因為自己很寂寞,而他覺得克努特也很寂寞。
我不知道何時開始動物園給我的感受從歡樂轉為哀傷,或許是從小時候在圓山動物園看過的一頭黑豹開始的吧。那頭黑豹不斷在僅有數公尺寬的柵欄裡左右踱步,一身黑得發亮的體毛在前額禿了一塊,那是因為磨擦鐵欄杆而造成的,後來我才知道,那叫做動物刻板症(stereotypes in animals)。
動物園或許跟貓、狗成為人類存在伙伴一樣,成為不可逆轉的文化。那麼我寧願這般的憂傷的感受與童年猶記的歡樂在進入動物園時並存。我們是會把感情寄託到野地與其他動物的物種,控制動物園的唯有人類;解釋動物如何思考的,也唯有人類。
動物活在牠們千萬年演化過程中,無法理解的權力機制裡,我以為這就是這部傑出作品讀來讓我感傷的重要因素。這部不斷「插敘」各種關於動物園故事的傑出作品,作者常常刻意把我們引開到小路上,回頭去觀察某個大路上的身影──一個苦思不得其解的巨大影子:人類除了維生之外,為什麼會有豢養動物的衝動?這是人類的人格還是神格?是人類的歡樂還是寂寞?
我推薦《禁錮的花園》的原因,除了它是一部真正描寫動物園與人性的動人傑作外,還在於它並未偽裝理性、正義地給予一個確定的解答,反而是讓我對動物園的存在,十一頭大象的渡洋之旅產生更多的迷惑。而我以為,迷惑讓我們不容易輕率地製造監獄。
作者簡介:
(( 簡介引用出處 ))
專欄介紹
【黑潮綠沙龍】專欄的規劃,是依照當期電子報主題衍伸出的議題,向同在環境保育領域中努力的NGO盟友們邀稿。面對當前不勝枚舉的環境問題,其實是全人類的切身問題,需要大家一起關心和討論。所幸國內、外都有長期在各個環境領域中耕耘、奮鬥的環境NGO組織,在第一現場敏銳、準確地意識到全球的環境問題。面對這些議題,我們需要更多談論、交流、對話的空間,我們期待更多新的思想與發現,能夠在這樣的"沙龍空間"裡,迸現出火花。
【黑潮觀點B】關於愛與自由的鯨豚二、三事@ 文/廖律清
7月18日,一早,外海漁民來報,說是有二十來隻的抹香鯨在離岸不遠處出沒。消息一傳來,基金會負責執行鯨豚聲紋資料庫錄音工作的威任,十分雀躍,畢竟抹香鯨出現機率不高,況且前次收音的情況並不理想,於是,黑幫本部以最快的速度聯絡計畫下水拍攝抹香鯨動態影像的金磊,以及一干人等,在多羅滿賞鯨公司全力支援之下,將小多多調度出來,讓我們一行六人得已在最短的時間內,出海去追鯨。
只能說,謝天謝海謝謝抹香鯨,就在這倉皇成行的航次裡,金磊如願以償拍攝到台灣第一筆抺香鯨水下動態影像紀錄,而威任也收錄了大鯨水下神秘的聲音。
然而,發生在這日追鯨航次裡的意外插曲,該是差點兒冒出來的「護鯨」行動。
當小多多關掉引擎,在海上盪呀盪的等待抹香鯨上來換氣的時候,我們發現遠處逆光的外海,有一艘行動詭譎、造型怪異的船艦,尤其是正船艏還架上類似鏢魚台這樣的玩意兒,遠遠望去,整個就透露出令人莫名不安的懸疑。船長用望遠鏡眺望,一直無法辨識逆光中的旗幟究竟屬於哪裡,再加上這日早晨的抹香鯨們不知怎麼就從外海靠了近來,種種不同於平常的徵兆,促使我們聯想到那行蹤不尋常的船艦是不是有可能是來自日本的捕鯨船?
這念頭一出,小多多上的我們立刻熱血沸騰,威任用前所未見的快速度將水下麥克風收上來,金磊暫停準備下水的工作,直上眺望嚴密觀察,船長也將油門摧下去,我們頓時成為勇往直前要去保護抹香鯨的六個人。
儘管後來因為靠近那船艦,得到誤判的確認,那原來是一艘海軍的工作船艦,不過,至今小多多一心要去拯救抹香鯨的引擎聲,仍縈繞耳邊。
試想,倘若那船艦真是來自日本的捕鯨船,我們才一艘小多多再加六個人,能幹嘛呢?
我們僅是準備好船上的攝影器材、準備好打電話求援的SOP,便義無反顧而去。
我一直記得當時湯湯望向前方的眼神,殷切的祝禱,堅定的勇敢。或者,當時船上每一個人的眼神都相同。我們多麼不願意當我們開心、興奮的在這裡紀錄著抹香鯨的生態,前方卻正發生抹香鯨遭捕鯨船獵殺的事實。
年年夏日頻繁的賞鯨航次,我們這群人見過的鯨豚種類與次數不在話下,像這樣的出海早已屬於夏季日常的一部分,身邊不出海的親朋好友們可能都無法理解,你們怎麼不會煩累呢?你們怎麼始終能夠如此亢奮和耽溺在某種外人難以介入的情境中?
被海洋觸動的心弦是無法回到漠然的無聲,被巨鯨撥動的心弦只有夜曲小調,只有如歌的行板,或者協奏曲與交響樂章之別。那瞬息氾瀾成災的情愛,唯有在無羈的海洋、在自然界的生命面前,得以得到遼闊的渲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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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4日,我屬於陸地,遠在台北街頭想念花蓮外海的鯨豚。
與友人敘舊的午茶時光,話題從友人正在考慮是否要帶孩子出海賞鯨,還是配合套裝行程去遊樂園看海豚表演聊起,後來扯到我正在進行,卻因工作而擱筆的動物園小說。這位喜愛文學的朋友,年輕時曾在動物園打工,我們會成為好朋友也是因為每次聊天聊動物就夠有趣了。
「妳會在妳的小說裡,添加企鵝館的企鵝嗎?」朋友問。
「目前沒有靈感,因為我心底是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去南極認識企鵝。」我說。
「這樣呀,那妳的動物園故事裡,一定也不會有鯨魚海豚和北極熊囉?」
「應該吧……我希望牠們都生活在自己的棲地。」
「呵,那妳的動物園故事一定很難看,或者,妳家動物園裡頭根本就是空空的,什麼都沒有,難怪妳寫不下去。」
把自己的文思枯竭、文筆駑鈍怪罪於一座虛構中,沒有動物的動物園,實在不負責任。不過,朋友在我的遊說之下,取消看海豚表演的旅遊計畫,決定跟我出海去找海豚。
「那就花蓮見囉……最好我們去花蓮的時候,可以遇見很活潑的飛旋海豚,不要又是慢慢游的花紋,飛旋會讓小朋友很開心……」友人離開前說。
不曉得這天海上的花紋海豚是不是聽見城市裡的咕噥?上午紅毛的船班,生活在自然棲地裡的花紋海豚,在海洋公園前出現罕見的跳躍奇蹟。
被解說員們暱稱花花的花紋海豚,成體身長可以長到
在不自由的樂園前,在最自由的海上,花花那像似熱帶斑的高跳,又像是飛旋的柔軟彎曲,是野生動物牠們自己自然呈現的行為,並不是被圈養、被馴服、被扭曲之後依人意旨所做出的特技動作,更不為了博取掌聲,換得水桶裡的零嘴。
因為自由,所以為牠喝采。
相信現場親眼目睹的遊客朋友們,必定會被這意料之外,高高躍起的野性生命力給震撼,所以感謝花紋海豚。
如果要從自然環境中,教導孩子些什麼,我想那當下,一切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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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7日,上午八點大多多的航次,船上有我自己的好朋友,還有前一天下午出海沒有看見鯨豚的一家人。
這日流水不好,海豚非常難找,又陰錯陽差的沒帶望遠鏡上大多多,隨著漫長的蒐尋,一切都朝敲烏龜、發船票的結果邁進。
雖然不喜歡敲烏龜的感覺,但總是自我提醒不要怕摃龜航次,我相信唯有自己打從心底平靜地接受可能的一船失望、甚且氣腦的摃龜航次,才能或多或少,盡一己之力給予疲憊的遊客朋友們一些正面的影響與海洋經驗的分享。當我拿著麥克風面對寂然的海洋,開始侃侃而談自己心愛的《白鯨記》或者飛旋海豚的時候,多半表示開始要為摃龜航次鋪陳伏筆了。這天的情況也是如此。
其實,心裡一點都不想放棄。或者,在因為沒有攜帶望遠鏡出海的自責感下,更多了些許不甘心。
拿下太陽眼鏡沒多久,同行的來仙大哥就提醒我說我的雙眼已經紅紅的,看起來不大好。我自己知道那是曾經曬傷眼睛的後遺症,不過,就是想把海洋的原色看得更清楚,不想錯過任何一點點可能的線索。
後來,在返航的途中,終於發現水花,弗氏海豚三、四百隻熱鬧的出現了。
這天,儘管沒有上千隻的弗氏,但海豚們非常靠船,涮涮涮的出水聲響此起彼落,時而激昂奔騰、時而悄然平靜,帶著戲劇性張力的豚況,令整船的失望與疲累宛如獲得欣喜的重生,都活過來了。前一天下午出海敗興而歸的一家人,尤其激動。那父親熱淚盈眶笑著跟我說,如果這航次再看不見海豚,他們全家同意再戰下一航次,非要在花蓮待到出海遇見鯨豚為止。
「原來這才是真的海豚呀……」
「牠們怎麼可以這樣……」
「怎麼辦現在遇見了,更想再出下一個航次……」
「海上真的有海豚,牠們怎麼就會自己游過來,離我們這麼近……」
「海豚不曉得人有壞人嗎?」
二樓的朋友們,即使有人手上還拎著先前的嘔吐袋,也紛紛要告訴我他們內心的悸動。我知道,烈日下弗氏海豚填補了人們心中的缺口,而除了掌聲與驚呼,我相信,為弗氏海豚流下眼淚的,不會只有解說員我而已。正因為非常辛苦,正因為非常煎熬,正因為心中守望的本是來自陸地對海洋的美好想像,如此得來不容易的相遇,愈顯得格外珍貴。
我做了什麼嗎?
我什麼都沒有做。
是海洋和海豚,用大自然無私的愛,一起完成這一航次令朋友們難忘的環境解說。
謝謝海豚。
作者簡介:
廖律清,黑潮那個沒見過虎鯨的解說員,東華大學創作與英語文學研究所畢業。專欄介紹
【黑潮觀點】專欄,是由結合了黑潮海洋文教基金會中董事會、工作人員、資深解說員、資深志工等各個領域的夥伴所組成的"黑潮寫作群"所執筆。黑潮觀點的關懷領域遍及生態、議題、海岸、海洋、教育等層面,書寫出一篇篇有批判、有紀錄、有思考的文字,蔚然而成獨立並具有代表意義的黑潮風景。
【黑潮觀點A】動物表演之於環境教育的迷思 @文/賴威任
因計畫的關係需要出海去紀錄鯨豚的聲音,除了租漁船及租賞鯨船的方式外,基於成本的考量也會藉由陪同賞鯨豚活動船班出海同時,如果在天氣及遊客狀況許可下,還是會進行錄音的工作,如果當個船班有錄到清楚的鯨豚聲音,就會在回程時與船上的朋友們分享。記得在幾個星期前的某個船班,海面上的飛旋海豚非常活潑,不論是飛旋、擊浪、飆船,整個海面熱鬧無比,船上的大小朋友們都盡情沈浸在飛旋海豚的情境之中。也很幸運的有錄到熱鬧中帶有點吵雜的飛旋海豚的聲音,無論是click的偵測聲、還是whistle的溝通聲都很清楚,因此在回程的時候,就在小多的船頭和遊客們分享,透過耳機聆聽飛旋海豚的聲音,也或許是第一次聽到鯨豚的聲音,船上的大小朋友們都露出好奇中帶點驚訝的表情,其中一位帶著兩位小朋友的媽媽(不知道為什麼,即便媽媽一直叫爸爸來聽就是不要),在聽完之後,說了句令我至今印象深刻的一句話:野生的飛旋海豚那麼活潑,聲音那麼有趣,為什麼大家還要去看海洋公園的海豚表演?
為什麼要去看海豚表演?當下的我因為還有人排隊等著聆聽,就沒有和這位媽媽多聊。不知道這個家庭是僅有出海來看鯨豚?還是去了海洋公園之後,再來搭船?才會讓媽媽有了這樣的感觸。以花蓮為例,台11線公路之隔,一端的海豚僅有幾個小水池做為牠的生活領域,另一端的海豚,卻擁有遼闊的太平洋當作牠的生活空間;一端的海豚需被訓練師踩在背上向前滑行,用作弊的方式來突顯海豚聰明到會算數學,另一端在太平洋上的飛旋海豚,協調身體的肌肉,用盡力量扭轉身軀在空中旋轉,以牠們的方式活躍在水面;一端的海豚被人類餵食並表演著,生活作習依人類在調整,讓遊客們來都可以看到牠們的表演,另一端的海豚卻是憑藉著自己的意識,想吃飯就獵食、想休息就漂浮在水面上,不想讓你接近就會讓你找不到而有「敲烏龜船班」。如果你是海豚,你會選擇那個生活及生存方式?
上述在太平洋之中的這位媽媽和兩位孩子,海上接觸鯨豚的畫面及感動的心情會留在她們的腦海及心中,然而在海洋公園裏的大小朋友們,同樣也是在海豚的表演中驚呼、歡愉而拍手叫好,這類場景卻是在商業手法、完美編劇的操弄下,讓無辜的社會大眾淪為圈養動物近似馬戲團表演的間接劊子手。在「教育」的名義加持下,這些看似「聰明絕頂」的鯨豚表演背後,正在腐蝕著台灣生命教育及環境教育的意涵。
人類有所謂的人權,動物也應該享有牠們的動物權,牠們應該有行為的自由,在牠們生活圈中生活、居住,遠離被傷害、被虐待、被剝削的自由。在圈養環境中,業者標榜著讓園內動物們可以享有所謂的「表達正常行為的自由」及「免於恐懼及憂慮的自由」,但踩著海豚去滑水、滑到平台及尾巴翹起來、打水及玩球、算數學是表達正常行為的自由嗎?動物如驚嚇與虐待等可能會造成恐懼、缺少運動空間及同伴等可能會造成憂鬱,但又是誰給了牠們恐懼及憂慮呢?業者們是否都忘了動物們是不是應該也要俱有「免於不自由的自由權」呢?
唯有用表演才能呈現教育嗎?教育僅止於表演嗎?從海洋公園現場的解說中,業者似乎誤解了教育的意涵,以為介紹了鯨豚的相關知識就是教育,忽略動物表演絕對不等於環境教育推廣。迎向大自然、以最小干擾走進野生動、植物棲地去感受自然、學習人與環境相處的知性與感性,或許這樣更接近環境教育的真諦。
最終則是希望這些必須藉由野生動物貿易或交換所衍生的動物表演能夠絕跡,未來都能夠以科技做到雷同仿效,模擬的逼真感和觸感模型取代實體,能夠落實以教育來取代動物表演,如果還是渴望看到真正的動物,藉由不斷提昇個人的知識、技術及設備,在規範的區域內以較少衝擊的方式前往野地觀察野生動物。
作者簡介:
賴威任,文化大學觀光事業研究所碩士。黑潮海洋文教基金會資深解說員,曾任多羅滿賞鯨公司專案企劃、台灣觀光學院兼任講師、花蓮縣政府旅遊服務中心專案經理。現任黑潮海洋文教基金會辦公室主任.
專欄介紹
【黑潮觀點】專欄,是由結合了黑潮海洋文教基金會中董事會、工作人員、資深解說員、資深志工等各個領域的夥伴所組成的"黑潮寫作群"所執筆。黑潮觀點的關懷領域遍及生態、議題、海岸、海洋、教育等層面,書寫出一篇篇有批判、有紀錄、有思考的文字,蔚然而成獨立並具有代表意義的黑潮風景。
【黑潮綠沙龍B】企鵝說我不要去台中II-委外篇。@文/陳輝勇
最 近台中市政府又再一次的宣示,企鵝館是一定要蓋的,縱使已經身處四面楚歌,反對聲音如潮浪般的襲來的狀況之下,似乎也震撼不了市政府的決心。「興建容易,經營難」在市政府對外說明的計畫當中,提出以引進民間企業,進行經營管理,並以海生館企鵝館的成功的經營經驗為模式,企圖說服大眾企鵝館開發案的未來性與榮景。難道說公共工程委外經營就是提昇經營績效的萬靈丹嗎?讓我們回顧近10年以來,國內水族館/博物館經營的心酸血淚史,瞭解水族館經營的真實狀況。
國內許多水族館或海洋公園的經營,無論是公立或私立,目前大都是慘淡經營,倒閉的案例比比皆是。位於士林的台北海洋生活館就是最血淋淋的例子。這個由東森集團所開發的案子,當初成立時執行長洋洋得意,開幕的第一年營業額高達上億元以上,然從第二年開始,業績逐年下滑,參觀人數迅速下降,還曾經在倒閉前一年內,發生維生系統機械故障,導致館內一夜之間大洋池魚類因氧氣不足而大量死亡的慘狀。桃園的水族珍奇館在前幾年亦難逃金融海嘯的侵襲而關閉;位於苗栗通霄鎮的海洋生態園區,以水族展示館結合海水浴場的遊樂場,是由鎮公所所推動的BOT的案子,這個園區亦在前年因年年虧損而關園。鎮公所隨後再進行另一次的委外招標案,歷經兩年多,最後終於改以海洋遊樂園方式,將此燙手案子委外經營,至於它是否能維持多久就很難說了。從遊樂園所在的地理位置可發現,冬季時東北季風強,海水水溫受到大陸低溫沿岸水的入侵影響之下,水溫常可低於20C以下,此寒冷的水溫並不合適從事水上運動,因而大幅降低營運的效益。今年年初苗栗沿岸河口地區還發生魚群大量被凍死事件,引發縣政府高度關懷,由此顯見此園區能開放經營的天數幾乎只有半年,而暑假旅遊旺季卻也是許多觀光業者相互角力的季節,市場競爭相當激烈,獲利空間小,這就是規劃不佳的案子丟給不知情民間去承擔的惡例。
以往台中市內也曾有水族館的設立,如今也早就關門大吉了。在海生館開幕造成轟動之後,國立自然科學博物館也試圖在館內成立小小動物園,其中也有各式各樣的水族展示箱與兩棲物種的展示,然經過短短的四年之後,如今盛況以不復當年,新任館長孫維新教授就任不久還拿起將其中一條蛇與觀眾互動,造成一時的轟動,然就整體而言,活體展示畢竟不是自科館的本質特色,小小動物園的展示前途堪慮,令人擔憂不已。
位於高雄澄清湖內的珍奇園也是小型的水族館,館內水族箱規模小,展示箱空間狹小,有些大型海洋生物如鯊魚,甚至無法轉身,早已違反展示動物生存空間的基本要求; 而以珍奇異獸的作為展示理念,企圖吸引觀眾入園參觀的作法,也早已過時。這個園區目前也是委外經營,然因其為已故國家元首的防空避難,具有古蹟歷史的價值,所以及展示各類貝類的珍奇性,且又位在澄清湖風景區內等各種條件加持庇佑之下,得以苟延殘喘,存活下來。
隸屬澎湖海洋生物研究中心的澎湖水族館,先前由海景世界股份有限公司所得標經營,如今也轉手為澎湖本土的大東山集團(澎湖在地珠寶業財團)所接手經營,該館位於馬公鎮為澎湖旅遊知名必訪景點,得天獨厚。以往在公部門經營時期,收支尚可接近平衡;又當時國內水族館方興未艾,因而曾風光一時,如今建築與設施都逐漸老化當中,當年的風華逐漸凋零,早已不復當年盛況。另一個同屬於農委會系統的台東海洋生物中心的水族館,在開幕蜜月期之後,也以委外方式委託德合集團經營,2010年合約未滿就因虧損過度而提早解約。目前由台東海洋生物中心改為小丑魚主題館,經營人力則採用外派人力,由此經營慘況可推知,水族館關閉是早晚必然的命運。
位於花蓮的海洋公園,乃是由縣政府與遠雄集團所合作的BOT案,開幕當年曾經一度瓜分台灣旅遊市場,威脅海生館的經營,然自此之後,遊客人數逐年下降,從當年號稱200萬人次的驚人數據,至去年為止已經不達60萬人,人數相差之大,可謂天壤之別。最近兩次颱風之後,東部飽受豪雨淹水之苦,交通中斷為颱風季常態狀況,讓原本不熱洛的生意,更是雪上加霜,目前經營狀況是否能支撐過台灣中小企業要命的關鍵年真可說是兇多吉少。關閉之後的水族館,其最大的問題就是生物的安置,舉例來說原屬於台北海洋生活館的宅男龜就是因為無處可去,最後只好安置在海生館內了。若海洋公園真的陷入如此的慘狀,園內海洋哺乳類的去留,尤其是保育類的海豚將是最令人擔心的物種。
宜蘭目前有一以活螃蟹為展示的水族館,剛開幕時亦曾以各式各樣的造型特異的螃蟹為賣點,在當時確實造成一股熱潮,又結合生態農場與民宿經營,生意可說是如日中天,不可一時。然如今台灣觀光業發達,外加油電逐年上漲,目前館內只保留小型的水族展示,其餘高耗能的展示缸大都閒置,而轉以生態農場為主的生態旅遊,維持生意,水族館已經不再是主角,未來很有可能只能機動地展示乾示螃蟹標本,以減少能量成本的支持。宜蘭尚有以極地生物展示為主的極地海洋世界,三年前由民間業者以BOT方式與宜蘭縣政府簽約進行興建,預計2010年底開館,而如今暑假旅遊旺季即將來臨,卻未見任何行銷宣傳訊息,今年電價物價雙雙高漲,建設與經營成本可能超乎原有想像,是否能如期完工充滿了變數。
今年六月終於完成委外經營作業的國立海洋科技博物館,其委外作業過程不是一個慘字所能形容,籌備期間甚至在2008年時曾傳出要停止興建的謠言,要不是當年正逢選舉總統大年,基隆地方各界極力向中央爭取,就不會有現今的海科館。籌備期間海科館公開委外過程數度流標,探究其中原因在於民間自備的工程經費龐大,主展館工時過長,且當年海生館在國內早就已經有其海洋教育的一定地位,這些種種的原因嚴重地威脅海科館興建案,差點讓它胎死腹中。雖然海科館雖與海生館為兄弟館,但就行政編制等級而言,它其實是中央四級單位,未來人力與經費都比其他同屬教育部的社教機構少了許多,後續經營可預期地辛苦。歷經多次流標,今年海科館委外經營案好不容易才由國際知名的台灣本土造船公司承攬下來,有趣的是船公司老闆明明知道這是虧本生意的情況之下,仍然願意以傳承的理念,回饋社會的精神,推廣海洋科技教育,然這樣的例子卻是鳳毛鱗爪,少之又少。承接國立臺灣科學教育館委外經營案的大同公司,也是在公私雙方經營理念不同,外加虧損連連,最後雙方不歡而散,雖然教育部希望科教館另覓業主,但卻乏人問津,其因在於科教館經營並不符合經濟效益,最後只好回歸科教館自行經營,古云:「殺頭生意有人作,賠本生意沒人作」,這才是自由競爭市場的真理。
哪海生館的委外案呢?它至今還活著,礙於府院高層堅持推動BOT政策之下,造成民間經營的很辛苦,公部門監督地得很無奈而已。海生館開幕之後前兩年,每年入館的遊客人數皆打破200萬人次;珊瑚王國館開幕的那一年單單暑假兩個月,遊客人數幾乎破百萬人次,聲勢浩大直接威脅國立自然科學博物館與國立故宮博物院。然自此之後,好景不常。人數亦逐年下降,就算當年造成一時轟動的白鯨,至今也無法抵擋遊客人次逐年下降的趨勢。最近幾年來,海生館整年入館人數並未達到原有預計180萬人次的經營目標。雖然2006年海生館興建完工世界水域館,建構四大主題與兒童探索館,然而自此之後,至今近兩年實質購票人數卻未始終未能超過140萬人次。海景世界股份有限公司雖力圖振作,但卻徒勞無功,期間有多次以企鵝館為行銷主打賣點,期望吸引大量遊客,但仍是欲振乏力,此顯見企鵝的魅力已經與想像有明顯地落差。如今台中市政府卻以海生館為其項背,連第二期海洋館的興建方式也要以比照海生館BOT的經營模式,真可謂是只看到BOT表面的平靜與歷史榮景,而未見其暗潮洶湧之險惡。由海生館出版的兩本有關公私協力的書籍中,公私部門在一個BOT政策之下,各自表態的情況下,就可一窺雙方衝突與不合之處。前不久雙方完成修約,海景公司回饋公部門的權利金大幅縮水,直接打擊公部門經常性的營運,這卻是始料未及的事。
國內其他BOT失敗的案子比比皆是,不僅僅限於博物館範疇而已,國內最大的BOT案-高速鐵路,除了建設過程之中,不斷地追加經費引發爭議之外,正式營運之後亦未達成合約要求營運量目標,連年虧損的金額早已經超過上百億,這難道不足以說明公部門以一廂情願的心態,推出賠錢的BOT案,是無法吸引民間企業公司進駐經營的,最後還是府方要自行收拾爛攤子,萬一此情況發生在台中企鵝館的話,在市政府無力收拾殘局的狀況下,台中大街就可能會上演企鵝上街抗議說:「我要回南極」遊行活動。
由這10年多來的BOT案例,很清楚地說明政府想以委外經營的方式來推動公共工程政策顯然大有可議之處。台中市府方為回應廣大反對民意的力量,說明將來企鵝館將學習國立海洋生物博物館經營企鵝館的營運模式,以增加其營運效率,簡單來說公務部門出資興建企鵝館,完成之後,將其經營權悉數轉給民間經營,美其名為透過民間高效率的經營,一方面可以提昇經營業績,另一方面也可以為國家節省經費,減輕政府財政負擔,然而其背後卻只是凸顯府方對於如何經營企鵝館沒有任何專業可言,當然亦無法自行經營,因此在兼顧短期政治績效與迴避未來政治責任的權衡之下,只好選擇將經營的燙手山竽丟給民間企業承擔,府方只要負擔監督的責任,至於經營業績的好壞,完全由民間以自付盈虧的方式經營;萬一企鵝館經營失敗不如預期,民間企業自然而然成了眾矢之地的替死鬼;府方或可再一次進行公開招標,尋找另一個不知情的民間業者收拾殘局,讓府方從事主轉為躬親主,除了受到道德譴責之外,完成無須負擔任何行政法律責任。台中市政府妄想以海生館BOT為模式依樣劃葫蘆,企圖造成台中企鵝館經營榮景的假象,其實只凸顯其規劃缺乏周詳考慮,也正可能正為自己開啟一條失敗的道路。
(待續 III -觀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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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鵝說我不要去台中
作者簡介:
陳輝勇,筆名:大海子。
專欄介紹
【黑潮綠沙龍】專欄的規劃,是依照當期電子報主題衍伸出的議題,向同在環境保育領域中努力的NGO盟友們邀稿。面對當前不勝枚舉的環境問題,其實是全人類的切身問題,需要大家一起關心和討論。所幸國內、外都有長期在各個環境領域中耕耘、奮鬥的環境NGO組織,在第一現場敏銳、準確地意識到全球的環境問題。面對這些議題,我們需要更多談論、交流、對話的空間,我們期待更多新的思想與發現,能夠在這樣的"沙龍空間"裡,迸現出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