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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刊日期:2009-0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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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文學獨立聯盟電子報
發報時間: 2009-09-08 16:00:00 / 報主:台灣文學藝術獨立聯盟
本期目錄
陳寧貴─水涵頭唇介老榕樹
陳秋白─聶魯達「海佮鈴仔〈The Sea And The Bells〉」《一》
胡長松─台語長篇小說《大港嘴》連載
[公益聯播]這不是真的!!請協助澄清網路謠言
陳寧貴─水涵頭唇介老榕樹


影片連結:www.youtube.com/watch


水涵頭唇介老榕樹


有一頭老榕樹

聽講適阿公以前介阿公時節
百過年前就生在水涵頭唇
大人佇介撂涼唱山歌
細人佇介跋上跋下
佢係者兜小山狗仔介遊樂園

有人用索仔做晃晃
晃來歸熱天介涼風同歡喜
十八歲介年我離鄉後
只有在發夢中
正會佇佢熟識介身項跋上跋下
有時轉老屋家正會去尋佢聊
像睹到老朋友
佢用鬍鬚拍我介肩頭
用樹葉仔摸我介頭那

有一日我盡暢轉去
老榕樹怎會唔見忒
存到硬頸介老樹根
狠狠攬住頭擺古老介地泥
我蓋像聽到當時
斧頭在佢身項鑿出哀嚎
鋸子逼佢濺出
同目汁共樣介屐屎

再過半年後
介老地跡生出
一頭唔會喊唔會笑
我從來唔識介
大樓房




陳秋白─聶魯達「海佮鈴仔〈The Sea And The Bells〉」《一》



  聶魯達〈
Pablo Neruda〉佇過身的彼年,伊的手頭同時進行八本詩集的編輯工課,按算欲佇19747月份過七十歲生日的時陣同時出版。毋閣聶魯達伊並無完成這項工課,伊佇19739月份過身,這本詩集內底伊完成號名的詩差不多佔總篇數的三分一。對讀者來講,這是一本誠特殊的詩集,聶魯達透過鈴仔佮海洋意象傳達伊的心靈佮精神,也不時合參愛的情愫。

海佮鈴仔〈The Sea And The Bells

1.
起先

一小時閣一小時,毋是日子,〈Hour by hour, the day does not pass,
是悲傷閣悲傷:〈it passes sadness by sadness:〉
時間袂起皺紋,〈time does not wrinkle,
用袂完:〈it doesn't run out:〉
海,海伊講,〈sea, the sea says,
無停睏,〈without rest,
土地,土地講:〈earth, the earth says:〉
男子等待。〈man wait.
也只有〈And only
伊的鈴仔〈his bell
佇其它的鈴仔中間〈rings above the others
保持空虛〈keeping in its emptiness
一種固執的恬靜〈the implacable silence
將會綴[tuè]一波一波的湧〈that will be parceled out when
湠開伊喊出的金屬的語言。〈its metallic tongue rises, wave after wave.

我較早有誠濟物件,〈Once I had so much,
跤頭趺行遍天下:〈walking on my knees through the world:〉
佇遮,褪腹體,〈here, naked,
除了予人痛苦的海的中晝時〈I have nothing more than the stark noon
我一無所有,佮一粒鈴仔。〈of the sea, and one bell.

亻因予我亻因承受痛苦的聲音〈They give me their voice to feel the pain
佮阻止我的警告。〈and their warning to stop me.

這發生佇逐家身上:〈This happens to everybody:〉
空間繼續。〈space goes on.

海存活。〈This sea lives

鈴仔存在。〈The bells exist.


2.
走揣〈To Search

對熱狂的歌詩到海的根部〈From the dithyramb to the root of the sea
湠出一種新式的空虛:〈stretches a new kind of emptiness:〉
我毋愛濟,湧講,〈I don't want much, the wave says,
祇要亻因無繼續講,〈only for them to stop their chatter,
城市水泥的鬚芒〈for the city's cement beard
無繼續生長:〈to stop growing:〉
阮是孤單的,〈we are alone,
最後阮想欲大聲叫,〈we want at last to scream,
佇海的面前搖鈴仔,〈to pee facing the ocean,
看七隻仝色的海鳥,〈to see seven birds of the same color,
三千隻青色的海鷗,〈three thousand green gulls,
揣出沙埔頂的愛,〈to seek out love on the sand,
共鞋仔,〈to break in our shoes, to dirty
冊,帽仔,心智創垃圾〈our books, our hat, our mind
一直到阮揣著你,虛無,〈until we find you, nothing
一直到阮唚著你,虛無,〈until we kiss you, nothing
一直到阮歌頌你,虛無,〈until we sing you, nothing
虛無無虛無,無是〈nothing without nothing, without being
虛無,無完成〈nothing, without putting an end
真實的代誌。〈to truth.


3.
轉來〈Returning

我有真濟死亡的檔案〈So many profiles of death line my face
所以我袂使死,〈that I cannot die,
我無法度死,〈I'm not capable of it
亻因揣我毋過揣袂著我〈they look for me and can't find me
我紮[tsah]走我的物件,〈and I leave with what is mine,
佮馬頂我卑微的〈with my poor destiny
命運,失落〈on horseback, lost
佇無人煙的牧場〈in solitary pastures
佇南美洲的南方:〈far south in South America:〉
吹起一陣鋼鐵的風,〈a fiery wind blows in,
樹木敧[khi]倒〈the trees are bent down
對亻因出生的日子:〈from the day of their birth:〉
亻因要唚土地〈they must kiss the earth
柔順的平原:〈that smooth plain:〉
隨後落起〈it come later, the snow
千劍雪〈of a thousand swords
毋捌停睏。〈that never lets up.
我對欲去的所在〈I have returned
倒轉來,〈from where I will go
佇拜五早〈on Friday tomorrow
我共全部的鈴仔〈I came back
紮轉來〈with each of my bells
也留落來種作〈and I stood waiting
走揣牧場,〈searching for the meadow,
唚著苦澀的土地〈kissing bitter earth
像拗彎的灌木。〈like a bent-over shrub.
因為這是義務〈Because it is our duty
去服從冬天,〈to obey winter,
予風也佇你的體內〈to let the wind grow
生長,〈within you as well
一直到落雪,〈until the snow falls,
今仔日佮逐工合做伙,〈until this day and every day are one,
風佮過去,〈the wind and the past,
寒冷來到,〈the cold falls,
最後阮是孤單的,〈finally we are alone,
最後阮將會肅靜。〈and finally we will be silent.
感謝。〈Gracias.


4.
感謝,小提琴,為今仔日〈I am grateful, violins, for this day
演奏的四條弦,純潔〈of four chords. Pure
是天的聲音,〈is the sound of the sky,
空氣的藍色心聲。〈the blue voice of air.


胡長松─台語長篇小說《大港嘴》連載

*本長篇小說獲國家文藝基金會創作補助* 
 
大港嘴 (01)  

我感覺真龜怪﹐佇我醒來晉前﹐西爿遠遠的所在親像熠過金iāⁿ-iāⁿ的光﹐有一个柴槌仔底摃釘仔的聲真沈重﹐又閣袂輸有人位嚨喉尚深的所在﹐呼嚕呼嚕嚷出來喝出來的一个假若是阿爸阿爸的叫聲。佇一大群過一大群的查某人的哭聲內面﹐彼束光愈來愈tshîⁿ目﹐尾手佇我醒來晉前﹐它tshioh佇一欉樹仔﹐阿天遂無聲無說必開……

天時hip閣濕﹐燒風kâⁿ佇海的味﹐予規身軀黏thi-thi

我感覺記智已經欲完全消失去囉。一路我直直想﹐敢講我誠實是位土裡爬出來的——À是位海裡?我毋知。對生命中某一段時間的代誌﹐我總是感覺糊里糊塗﹐想袂起來;閣較好笑的是﹐就算真無簡單想起來﹐嘛一下手就放袂記——總講一句﹐我假若完全是位一場眠夢裡雄雄精神來的﹐除了按呢﹐我的記智實在無通把握啥物。

所以我就行入彎彎khiau-khiau的漉糊糜仔路。路真隘﹐二爿閣ām閣密的野草予人看袂著遠方﹐阿臭樹仔欉佮毋知名的野藤仔花﹐嘛直直佇風中搖顯。

過真久我才遇著人。是一个面仔烏歷歷的歐巴桑﹐伊面的大部分予破糊糊的幼花仔布巾包咧﹐頭戴瓜笠。伊拖一大面漁網行倚來。那面漁網重甲袂輸欲連貼佇土跤﹐又閣親像是位土裡夆硬tshuah--出來的。我知影我已經欲到烏索仔港。

「請問﹐這敢是通到海墘的路?」

「敢講你無生目睭?」

「按呢﹐海墘仔到底閣有外遠?」

「緊矣啦!」

伊頭斡也毋斡就行過我身軀邊﹐阿彼一大面漁網煞閣假若是幔佇伊身軀頂的烏紗仔仝款共伊包稠稠。[i]

 

……八干拉呀拉呀留﹐請恁坐咧聽呀﹐礁眉加加漢連多羅我洛﹐講起著我的祖先啊﹐親像大魚喔……

 

晉前猶閣有規山規野的雀鳥仔底飛底啼﹐毋過行過彼个拋荒地﹐就 tshun離離落落幾个寂靜的魚塭仔出現佇我面前﹐tsham幾間仔半浮沉佇土糜--裡的老瓦厝佮幾欉仔孤單、樹葉落盡磅的麻黃爾爾;彼是一幅更加拋荒的景緻。

(阿爸啊!怹到底做啥是誰知咧?規去可憐可憐怹啦﹐就算是我求你好啦……)

(你是誰啊?敢講你無應該較恬咧?)

我假若閣會記媽媽八按呢講過:

「我早就無向望恁老爸矣﹐毋過你起碼要去認你的親小妹﹐若我無記毋著﹐伊今年應當已經十七矣;阿我tshūa你走的時﹐伊才乾焦是三個月大臭奶呆的嬰仔爾爾——你減採閣會記tsit啥﹐著否?」

「我啥物攏袂記矣﹐媽媽!」

「你這个囡仔確實有影乎——敢講你攏想袂起來矣?」

日頭雖然tshu位一爿﹐毋過刺閣毒的光線猶是予我規身軀汗。空氣裡有燠魚的臭臊味﹐親像已經au真久﹐au甲海風按怎吹嘛吹袂散仝款。

「…海流一退﹐所有沙蟳位沙埔仔的土漿裡鑽出來﹐四界攏是那菝仔花甜甜的芳味﹐阿夕陽所照﹐囡仔人快活蹉跎的人影拖甲長長長﹐怹踏海流的跤跡跳舞﹐直到笑聲共每一枝頭毛潑澹……」

He是大熱人的黃昏下晡﹐白鴒鷥孤孤單單佇魚塭仔頂盤踅﹐盡尾牠飛落來﹐歇佇一枝歪tshu̍ah的電報柱。

我是佇一塊青荒的墓仔埔邊遇著彼个魚販的﹐伊身軀著的魚鱗佇黃昏的光線下面金熠熠。[ii]

「到彼个青giàng-giàng的沙埔仔﹐港口就無遠咯。」

「您講順這埠岸一直過去﹐就是港口矣是毋?先生。」

「正是矣﹐少年家。你嘛欲位遐去喔?」

「嗯!」

「阿是欲揣人是毋?」

「會使按呢講tsit。」

「若按呢﹐你到底欲揣誰啊?」

「這……我聽講我是佇遮出世的﹐所以乾焦想欲轉來看看咧﹐順續走揣阮老爸佮阮小妹的下落。」

「唉!」

 

媽媽予我一張相片﹐內面是一个面容憂悶的少婦抱一个嬰仔﹐閣有另外一个細漢查甫囡仔徛佇伊跤邊。當然相片裡的少婦就是我的媽媽﹐阿我呢﹐是一个著青驚的模樣。阮佇沙埔仔頂﹐尻川後是闊莽莽看無邊的大海﹐伊的phú色布裙佇風中飄﹐佮伊鬱卒的面容是真無四配的畫面。

「真難得您猶會記這塊沙埔仔﹐聽您按呢講﹐您應當是久無轉--來矣著否?阿kàu底你走的時是幾歲矣?」

「我無清楚﹐大概四五歲爾。」

「喔!按呢你記智真好呢!其實﹐彼塊沙埔地老早就消失矣﹐阿遐這馬是鎮甲規埠岸的kong-ku-li土角、灌漿的輪皮佮規捆的廢電纜線﹐無按呢袂使﹐若無﹐規个庄仔頭攏會予海湧拆吃落腹--去。」

「哦!敢有hiah嚴重?」

He當然nooh!這幾年落來﹐海王爺的性地實在變甲太古怪咧﹐一場小雨就予海水做一下灌入庄仔內﹐無帶念半點情﹐一直到這馬猶閣有足濟厝澹漉漉咧。成實是﹐日頭赤焰焰﹐毋過按怎曝嘛曝袂焦﹐規个庄仔頭閣濕閣燙﹐假若一khaⁿ燒氣電鍋咧﹐連死人都棧袂稠!」

「這又閣是按怎講?」

「怹底哼講土裡傷燒hip矣﹐害怹規身軀厚濕疹歹睏﹐一日到晚吐氣pûn - haiⁿ。規庄仔頭攏是這个聲。」[iii]

(喂!講遐濟擺敢講恁攏無聽著?共頭擔起來﹐恁的病就會親像海上的船隻仝款消失去啦。若無﹐嘛至少共恁的目睭thí開啊!)

(我若thí會開﹐敢猶閣叫做破病?成實有影咧!)

麻黃的防風林後面是平波波的海﹐夕陽浮佇海平線﹐嘛假若像是suê佇樹ue中央。我行倚的時﹐一群雀鳥仔位規个攏是落葉的土跤兜著青驚飛起來。

 

「…咱徛佇埠岸頂﹐看夕陽的光掖落海面﹐阿大海就假若是一座金熠熠的皇宮仝款…」

「毋過﹐媽媽﹐是按怎妳毋家己轉來一紲咧?」

「袂使tsit!因為晉前我講過﹐死嘛無欲轉去彼个鬼所在的。」

「按呢﹐妳又閣是共誰講的啊?」

「我是共我家己講的﹐囡仔﹐你要會記﹐足濟話你共你家己一个人講就有夠矣。」

彼个聲音暗sàm﹐閣遠閣糊﹐假若是那哭那講的﹐媽媽的聲……

「敢欲共我講﹐這个港口是按怎欲號做烏索仔啊?」

你袂想欲知的啦。

空闊青荒的港口頭前是幾簇歪tshuah的厝﹐後面是幾間仔古老石硿的厝間﹐tshun厝頂蓋浮佇湳土糜頂懸﹐予真蓊的臭草掩崁起來。夕陽位海的方向照過來﹐遂共怹的影拖甲長長。

老阿婆徛佇埠岸盡尾。伊假若底哭﹐毋過閣聽袂著伊的哭聲﹐乾焦有伊的目屎交落佇土跤叮叮咚咚的聲說。

透風下﹐赤銅仔色的海水卻是恬tsih-tsih閣白蒼蒼﹐看無湧鬚。埠岸內的港面雖然停幾隻漁船﹐不過傾甲真厲害﹐假若夆放捨真久的款。阿若倚近岸邊的水面﹐是船仔的破枝骨佮浮水的柴箍﹐綴海流慢慢仔e-sak過來﹐嘎嘎叫。澹漉漉的埠岸四界崩﹐縫裡塞鹽粒仔﹐佇夕陽的光裡金熠熠。

伊穿規身烏的衫﹐看我行到伊的頭前﹐才款款仔夯頭。

「阮後生是袂轉來矣啦。」伊雄雄共我講。

「哦?」

「你毋知﹐少年家仔。我破病的時﹐伊挑工走到深山林內﹐挽一款lā-hio̍h歇過的樹葉來予我kûn湯飲。」

「成實的?按呢伊人呢?」

「夆掠去矣。予歹人掠去矣。」

「啥物歹人?」

「警察。伊是佇暗暝予一群可惡的警察掠走的。」

「您敢會使共我講?是按怎警察欲掠伊咧?」

「這講來話頭長。伊的船佇盈暗入港﹐續落﹐伊就予人tshūa去矣﹐到taⁿ猶未轉來。怹講伊走私物件。」

「成實有走私的代誌?」

「這哪會有影?我家己的後生我敢毋知?」

伊閣開始哭。

本底我是欲問伊敢有聽過阮老爸的名﹐阿taⁿ這聲﹐我遂毋知欲按怎開嘴較好。我徛佇hia恬恬看伊哭。

過一下仔我才提出勇氣講:

「真失禮﹐我只是來共您探聽一个人的﹐拄才有一位先生共我講﹐入去村--裡﹐凊采問一个攏知的﹐m過想袂到﹐我到旦無看著半个人影。」

我本底想欲講﹐我知影我來毋著所在矣﹐我來﹐本底只是欲完成阮老母的向望的﹐m過﹐佇我面前﹐遂啥物攏無。

「好啦﹐你講﹐你想欲問啥物人?」

「我想欲問一个叫做李碌的人。」

「李碌?」

伊目睭thí大大蕾看我。

「按怎?歐巴桑﹐妳bat伊是m?」

「佇遮﹐無人m-bat伊的。」[iv]

……雨一勁頭落九九八十一工﹐位第一工起﹐逐个人攏認定它無外久就會停的﹐因為已經頭尾有三年沒落雨矣。誰知﹐雨就按呢直直落八十一工﹐落甲人逐逐仔感覺絕望為止。你敢猶會記彼條歌……想當初時黃昏小雨﹐咱倆人相約港邊﹐我看你純情目光﹐目屎直直滴……

「你走啦﹐酒鬼!」

「我欲走去佗?雨已經落四十九工矣﹐你知否?它永遠嘛袂停矣﹐就親像我對你的真情真意。」

「共我的手放開啦!垃圾鬼!」

「等一下你就袂講我垃圾矣!」

「你欲tshūa我去佗位?」

「我欲tshūa妳去QK﹐姑娘。人無睏總是不行的﹐閣再講﹐你hia呢嫷……」

「我欲喝聲矣!」

「妳做妳喝啊!我唱歌予你聽。」

「唉唷!」

岸邊的林投樹林內面是海沙仔舖的床﹐是野草佮螺仔殼舖的床﹐嘛親像是墨汁hiah烏的雨水舖的床。當隔轉天的風雨閣一擺打佇林投樹的葉仔﹐伊澹漉漉的身軀就夆發見unhia假若是一蕾拄lian的燈仔花。

「頭家﹐毋好矣。」

「按怎呢?」

「俊少爺伊……伊佇林投樹林hia夆宰死矣……」

「哦?」

彼時陣伊猶穿睏衫﹐乾焦位嚨喉底輕輕仔哼一聲。

「頭家!」

「是閣按怎矣啦?」

「我想﹐是塭仔彼頭的人﹐近來怹是愈來愈囂pai矣!」

伊揚手。

「落去!等一下……你去聯絡司公九仔來。」

「喔﹐好!」

聽講彼工杜鵑鳥直直佇樹頂啼叫﹐假若底念歌﹐歌聲悲切閣哀怨﹐親像是死去親人的哀歌。雨是位媽祖生的時就開始落矣﹐好定閣較早一sut仔﹐位大道公生的時就開始落矣﹐橫直he無要緊﹐你只要知影彼場雨落真久按呢就會使矣。雨是土地的肥底﹐阿當海流漲起來的時﹐也就是天頂眾神考驗--咱的時陣。夯頭三尺總有神明﹐眾生的千苦萬難就親像hiah落佇海裡的雨滴仝款﹐是天予咱的恩。乾焦誠心的人才夠資格有向望。[v]

 

「毋過﹐司公九﹐是按怎你的查某人欲綴彼个修理馬桶的跤數走矣?對啦﹐我想起來矣﹐嘛是佇彼遍落雨的時敢毋是?」

「這只是因果的報應。伊頂世人是一隻烏狗﹐阿我是伊的主人﹐一工到暗共伊關佇狗籠仔裡﹐毋准伊佮外口的野狗kô-kô纏﹐所以這世人伊轉世做我的某來討伊的公道。」

「原來就是按呢喔。」

聽講司公九仔的老爸司公全仔放的赦馬尚獒走﹐會使跳過三條大溪﹐見若伊搬放赦馬的司公仔戲的時﹐規庄頭的人攏笑咳咳坐咧看。阿司公九仔的老母﹐是天下間尚有司公緣的查某﹐伊嫁予司公全仔﹐閣共伊生九个司公後生。司公九是其中上細漢的一个﹐毋過伊尚有才調﹐嘛是唯一繼承怹老爸通天寶簪的一个。可惜伊拄著一場車禍﹐一枝手骨遂斷去。

「聽講你的司公帽仔頂懸只要插彼个物仔﹐就啥物攏有看。」

「失禮﹐這我無方便講。」

「阿照您看﹐彼个欠我錢無欲還的大頭清仔到底轉--à袂啦?」

「你是底講啥呀!」

 

(你這个囡仔﹐我已經講過幾百遍矣﹐是按怎閣欲相信這款連篇的鬼話呢?敢講你猶毋相信我話語--裡的一切?你是按怎毋相信我?敢講我無共彼卷冊翻開袂使?等一下﹐我看一下﹐是馬太抑是路加……對啦﹐應該是最後一卷的啟示敢毋是?)

(是啊!哪會毋是?阿hin是寫啥物呀?)

(唉呀﹐he你雄雄會袂堪得﹐你這个囡仔!怎樣你總是按呢問東問西呢?)

(毋過……)

(你莫閣講矣﹐你只要知影﹐想欲辯解乾焦會予你閣較親像giàn頭爾。相信我!)

 

漁船仔若是佇早起出海﹐黃昏時就會入港﹐阿若是暗頭仔出海﹐按呢﹐就是佇隔轉工天拍氆光的時入港;閣有﹐有時犯勢伊一出去就永遠袂閣轉來矣——這就是為啥物海邊仔需要hia濟墓牌的緣故。是講這嘛無啥大要緊﹐墓碑下﹐差不多乾焦埋寡衫爾﹐只要一角仔地就有夠矣﹐嘛袂有人來偷偷仔挖墓壙。

「歐巴桑﹐我來﹐乾焦是欲共您問一个人的。」

「唉呀!你náiⁿ毋早講?」

「我拄才早就講矣﹐我來﹐是要找一个叫做李碌的人﹐我的老母共我講﹐這个人是我的老爸。」

「喔!我想起來矣……真害呢﹐náiⁿ按呢講咧講咧就袂記--去?好啦!我共你講﹐毋過佇我講晉前﹐我定著要先講阮後生的代誌。這我猶袂講著否?」

「妳是指伊夆掠走彼tsân是毋?」

「你哪會知?這又閣是siáng共你講的?」

「這敢毋是妳講的?」

囡仔﹐你定著聽過﹐日頭一落海﹐規个烏索仔港就成做一个烏色的港口;有二tsūa烏色親像是老寡婦手骨的埠岸﹐共烏色的海湧箍咧﹐閣有烏色的燈塔﹐烏色的輪機引擎聲﹐烏色的海風﹐烏烏烏﹐位海的方向回流轉來的烏色的酒矸佮烏色的船枋﹐透濫著烏色的歌聲……[vi]

 

伊倒佇烏mà-mà的床枋頂﹐聽見後生tshi-tshi-tshuh-tshuh穿衫的聲。

「我的子啊﹐你欲去佗?」

「母仔!妳睏啦﹐我佮怹出海一tsūa﹐天光晉前就轉--來矣。」

「你敢無聽著外口彈雷?」

「母仔﹐你免煩惱﹐我真緊就會轉--來矣。」

伊聽著門夆砰一聲關咧。

 

「……你聽好勢﹐若是你hia kiáu數毋還來﹐按呢阮會予你這世人永遠會記咧﹐你的老母嘛會永遠記咧……」

伊穿雨mua佇落西北雨的巷仔內行﹐直直想這句話﹐閣用手共目尾的目屎púe走。

「好啊﹐無要緊﹐你記咧﹐今仔日我落魄﹐你就按呢待我m﹐嘛袂記咱八是仝生仝死的好兄弟矣m。無要緊﹐有一工我嘛會翻身的﹐時到我定著予你鮮尺仔鮮尺﹐我予你碎骨磨針﹐閣有你彼个水牛連角吞、吃蛇配虎血的烏心頭家﹐好﹐你共我等咧看。」

 

雨水位壁角直直siap入來﹐順床跤一直爬上伊的床。佇嘩嘩水聲裡﹐伊直直se̍h-se̍h唸:救苦救難南無阿彌陀佛﹐大慈大悲南無觀世音菩薩﹐普渡眾生地藏王菩薩﹐天上聖母﹐五府王爺﹐太子爺公﹐十八王公﹐二十五淑女﹐西方極樂七十二羅漢……

……秋天一到﹐咱坐佇礁石頂﹐看湧鬚共青翠通光的海菜打佇咱的跤踝。喔妳敢bat聽過﹐咱的祖先是位海的彼爿來﹐是一个美麗珊瑚礁石的島嶼……喂!妳敢有聽著我底講的話?[vii]

「頭家﹐揣無司公九﹐我歸个村揣透透﹐毋過就是揣伊無。這落雨落滴﹐也毋知伊是走去佗死矣。」

「你成實歸个村攏揣透透矣呢?」

「是呀!我m-nà去過怹兜﹐連伊彼間破糊糊的三清宮也去過矣﹐就是看無伊的人。」

「阿芙蓉春咧?你敢去啊?」

「唉呀!我袂記矣。」

「你有影乎!是吃啥物飯的?哪會家己的地盤也毋去巡巡咧?」

「我知矣啦﹐我這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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