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過的照顧路

    我是位退休教師，我的母親育有一子一女，是位具有傳統美德的婦女，當年為了照顧失智的外婆移居國外，外婆往生後，長年獨居國外老人公寓，因而我在工作之餘利用寒、暑假都會赴美探親，陪母親住一段時間。當某一次看望她時，發現母親開始走失多次，有一回更離譜竟然走上美國的高速公路走了N小時，直到路人報警，幸好那時老媽只記得舅舅家電話，但英語又不通，在警方及聽懂國語的華人協助之下，被舅舅從警局把老媽接回。
   
   那時的我對失智症的認識一無所知，每當老媽走失回到家後，一問三不知，不記得當時所發生的事，只是一直向前行，不會休息、不吃、不喝，也不知道累。這時友善的鄰居提醒我說：「要多關心妳媽媽，她是位不求吃香的、喝辣的那種人，只需要多一份愛心，她不常與鄰居互動，什麼都沒有興趣，電視常有開沒有見，三餐也是最簡單自理。」後來經我再三仔細觀察，老媽還在牽掛她的兒子，滿腹心事無人「知」？更令人痛心的是，常年漂泊一事無成的兒子，已陸續將老媽的「老本」掏空，並準備強行送入安養院，將老媽遺棄後遠走高飛去成都逍遙，當此訊息由長輩告之，於是我和先生及女兒(辭去在美一切事業)，義無反顧合力將老媽搶救回台北親自照顧，感恩我的家人！
   
   在菩薩的眷顧下，從國外友人處得知「康泰失智症家屬聯誼會」，我接到這麼好的資訊，當下拿起電話聯絡，熱線一通，有如找到了救星般的喜悅。

    當我剛接回老媽時，看到她老人家整天吵著要「回家」，任我怎麼逗她，她的結論就是要回家，也不肯和外界接觸，急得我得了嚴重的憂鬱症，吃不下睡不著，體重驟降十公斤，精神科醫生半開玩笑地警告我，「可別妳老媽沒事，自己先掛了，那就沒得玩了」。在我加入「康泰」這個慈善團體後，看到竟有那麼多伙伴和我一樣，讓我深深體會到「見苦知福」，於是從聚會中我努力的「做中學，做中覺」。回到家後更絞盡腦汁，把我的十八般武藝傾囊而出，陪老媽聊天、打麻將、拼圖、教她寫字讀心經… …等等，慢慢地這些妙招終於奏效，更開發了她唱卡拉OK的潛能，唯一遺憾的她還在惦念那遠離她去的兒子，只是已經叫不出名字了。

    於是我又參加了「康泰」辦的「救生圈照顧者訓練班」，那是由專業醫師、心理師、社工、資深家屬組成的團隊，在學習過程中，使我獲益匪淺，心境亦隨之改變，我把在課程中學來知識，適時用在老媽身上以及其他團體活動中失智長者的身上。

    每天我或外勞一起陪老媽散步，教她唱歌比手語，一起看電視並參加團體活動，在外表上不知情的人，一點也看不出她曾是位不愛說話的失智老人。有一天，老媽突然告訴我一句話，那句話聽了使我感動得熱淚盈眶，想不到老媽竟然說了句：「我到今天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人會『愛我』！」
    聽完那句話我才恍然大悟，我終於了解到老媽這些年過的是多麼孤寂的日子，原來她得了「缺愛症」。
    這對我來說簡直是菩薩給我的奇蹟，現在的老媽變得很可愛，更是我的驕傲，她的言行舉止都可在「靜思語」中找得到，我以老媽為榮，照顧雖辛苦，但卻也是我心中的安慰。每天都有不同的奇蹟出現，令人捧腹大笑，真是笑容可掬的老菩薩。

    有一天她坐在便桶椅上尿尿，從沒反應的她忽然脫口而出，「誰家的水管沒關好？」坐在一旁的外傭順口回答得很妙，她說婆婆：「那是樓上在漏水啦！」這句話剛說完，在房間裡的我和外傭都笑翻了，老媽的表情出現一個大問號，意思是說妳倆在笑什麼？眼看我們笑個不停，她自己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

    據我所知，失智老人去醫院做檢查是十分辛苦和困難的，原因是無法溝通，她們也不懂得配合，而我家老媽因健康問題，需要做核磁共振檢查，檢查當天的過程如下：
    老媽問：「我們來醫院幹什麼？我又沒生病！」
    我則回答，「我們是來參加健康比賽，得第一名的有獎。」老媽回答「哦！」在護理站因要先打軟針，怕老媽反抗，我就引導老媽說：「老媽我們來唱首歌給大家聽！」當這首歌尚未唱完，護士小姐已完成工作。

    在照顧的過程中，為了安撫老娘的情緒，我陪她進去用雙手撫摸她的手，讓她有充分的安全感，才順利完成攝影工作，照出來後她還和工作人員鞠躬道謝，真是太辛苦大家，謝完了她才發現手臂旁怎麼還有兩個注射顯影劑的大針筒，我告訴她說：「老媽，妳今天很乖，這就是今天的特別獎品。」她的回答又是一個字「哦！」來到護理站拔針頭時，我又再度請她唱「茉莉花」，沒想到她會這麼合作，站在一旁的三位護士小姐陪她大合唱，歌聲完畢眾人已哈哈大笑，同時稱讚她，老菩薩妳好棒，在大家笑聲不斷的同時，老媽又是給在場每位一一致謝，這麼可愛的失智老人，看了真是讓人又疼又愛。

    這不是「愛的奇蹟」又該如何解釋呢？若當初沒有當機立斷，快馬加鞭地把老媽從火坑邊緣接回來，其後果則是不堪想像，可見失智老人像一朵即將枯萎的花朵，我們要不斷地灌溉、施肥，那就是親人無私、無我的愛與關懷，耐心、細心的照顧，她們雖然失智，但她們內心深處是心知肚明的，我們和社會大眾都必須尊重她們，每個人在人世間都是獨一無二的個體，每個人都有她的尊嚴，我的據實報導是希望對失智患者要懷著「感恩」、「尊重」、「愛」，讓她們都能有個歡樂的夕陽，因為「行孝」、「行善」不能等。

《長期照護服務法》草案

目前正在立法院審議的行政院《長期照護服務法》草案，對於多達十八萬的家庭外籍看護工，僅規範其應受訓練，我們認為不足以解決目前外籍家庭看護工與長期 照顧雙軌制所造成的諸多問題。政府需要更積極地將外籍家庭看護工整合進入長期照顧體系，才足以保障照顧服務品質與外勞的勞動權益。

目前政府規定，使用外籍家庭看護工者不能使用政府補助的長期照顧服務，因此形成雙軌制度，民眾被迫在外籍家庭看護工與國內長期照顧之間做出抉擇。自一九 九二年開放外勞以來，因為國內長照服務的不足，外勞成為民眾不得不的選擇，此一「補充性」人力之人數從一九九二年的三0六人一路攀升至二0一一年的十八萬 多人。相對地，同時期政府大力發展的本國居家服務使用人數，卻僅及家庭外籍看護工人數的十三％。

相較於以鐘點計算且僅在日間時段提供的居家服務，對許多有職照顧者而言，若下班後還須承擔照顧責任，體力往往不堪負荷，提供二十四小時貼身照顧的外籍監 護工，無疑具備服務時間高度彈性的優點。另一方面，須遠離家園與親人、長期被貼上「不孝」汙名的機構式服務，往往成為最後的選項。致使外籍看護工脫胎換骨 成為符合我國孝道傳統的在地老化服務模式。

但是，長照政策將雇用外勞家庭排除在國內長照服務之外的效應是，讓家庭與外勞獨自承擔照顧重度失能者的負荷，導致家庭外勞照顧是透過違反相關勞動法規與 剝削外籍看護工的形式執行。絕大多數的外籍看護工皆與被看護者同居一室，看護工常難以獲得足夠的休息；外籍看護工在雇主要求下違法從事管路照護或更換的情 況更是屢見不鮮。雇主濫用外籍看護工的結果即是照顧品質的下降；例如外籍看護工因身心負荷，致使工作疏忽而致被照顧者跌倒受傷。剝奪外籍看護的勞動權益， 實則是間接損害了對被照顧者的照顧品質，也讓台灣人權記錄留下汙點。

我們必須認清一個事實：外籍看護工早已成為我國主要的長期照顧人力。為了改變雙軌分立的長期照顧政策，外籍看護工應被納入長期照顧政策架構下整體考量， 《長期照護服務法》不僅不應排除家庭外籍看護工的適用，更應讓本法成為終結雙軌制長期照顧體系的開始。我們建議以下步驟：
首先，讓外籍看護工的管理訓練與勞動條件逐漸與本國籍居家服務員趨於一致，落實每工作六天給予一天休假日的勞動條件。其次，應規範人力仲介公司的業務侷 限於外籍看護工的人力媒合，外籍看護工進入家庭場域後的管理與指導，應由熟悉家庭內照顧工作的居家服務單位進行，讓國內重度失能者都可一體納入長照體系的 管理與支持中。目前雇主繳納的每月兩千元就業安定費，應可勻撥部分成為家庭外勞督導方案的財源，同時不額外增加雇主的負擔，而又能夠確保服務的品質。而看 護工休假或返國期間的人力需求亦可透過居家服務單位協助雇主媒合本國居家服務的進入。

最後，我們建議逐步將家庭外勞的聘僱模式由目前的個人聘僱改成居家服務機構聘僱，根本解決家庭外勞勞動權益無法被保障的問題；同時也讓雇用外勞的家庭可以要求機構對外勞的教育訓練與服務品質負起責任。

唯有外籍看護工與本國籍長期照顧體系逐步銜接與配合，才有可能讓外籍看護工的勞動條件獲得保障，如此，方有可能讓雇主與外籍看護工之間的關係，不再是支 配與剝削的衝突，而可有機會發展為互賴與互信的伙伴關係，也才能保障被照顧者的品質。
（陳正芬為中國文化大學社會福利學系助理教授，王增勇為政治大學社會 工作研究所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