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小田田的宜蘭地理學(江昺崙)─南方電子報─智邦公益電子報
enews.url.com.tw · January 27,2014主題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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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甜甜的宜蘭地理學
作者:江昺倫
關於宜蘭,你的的第一印象是什麼?終年濕漉漉的鄉間小路(以及路上機車的擋風板)?遠方高聳的雪山山脈?晴朗的時候可以望見的龜山島?還是通過雪遂進入頭城後,海闊天空的那一道光?
蘭陽平原有著十分獨特的地理及人文環境。由於三面環山一面環海,她就像個三角形的口袋,承受著由太平洋吹來的東北季風,冬天特別容易下雨,連著一個月見不到太陽,也不是稀奇的事情,也因此過年前後,只要見到太陽,都可見到家家戶戶忙著曬棉被,農民則是趁著晴天,在田裡進行整地及灑藥等工作。
基於這項特色,宜蘭西半部平原不同,幾乎不曾缺水。除了蘭陽溪流域的混濁河水之外,還有源源不絕的地下湧泉。因此正當彰化溪州的農民正為旱季缺水而苦惱的時候,宜蘭農民反而困擾於過於豐沛的雨水,若是田間沒有做好適當的排水措施,作物根部很容易就會爛掉。當稻米的第一期收穫之後(三到七月),宜蘭農民大部分就會休耕,目的就是為了避開第二期稻的颱風(七到十一月)、第三期的東北季風(冬季裏作),除了種植少數不怕雨水的青蔥、空心菜,大部分的田地都會放滿水位而休耕,形成了休耕季節時,蘭陽平原出現了千百座小型池塘的特殊景觀。
此外,又由於宜蘭地理的獨特性,北邊受到高山阻擋,過去宜蘭子弟要前往台北或西半部,只能搭火車繞行北海岸,或者經由曲折的北宜公路「九彎十八拐」(搭車走北宜的經驗通常並不是很愉快),交通並不方便。而大同、蘇澳以南,又有海岸山脈與花蓮隔開,過去是泰雅族的地盤。因此蘭陽平原幾乎是一個半封閉的地理環境,在雪山隧道(蔣渭水高速公路)開通之前,這裡的開發比西半部的城市都來得緩慢,宜蘭縣總人口(46萬)只略高於新竹「市」而已(43萬);在地方文化方面,宜蘭腔、宜蘭菜、節慶文化(搶孤、走尪)以及宜蘭認同,更是充滿獨特的風味。在前縣長陳定南任內,拒絕台塑六輕投資,型塑了宜蘭觀光與農業的特色,除了冬山鄉的龍德工業區之外,宜蘭罕見高樓大廈與煙囪,從北宜公路往頭城方向望去,一片開闊而無類似西部的空氣污染,十分美麗。
我們宜蘭小田田所耕作的田地,於員山鄉的深溝村,開車距離宜蘭市只要十分鐘。由於2006年雪隧開通後,前述宜蘭的半封閉性特色被打破,從台北木柵開車到宜蘭只要一個小時(而且十分安穩),使得宜蘭成為了「台北的後花園」。交通工程與交通工具不只帶來時間上的便利性,也改變了宜蘭和台北的相對關係,過去相對完整的宜蘭文化,也經由雪隧,與台北都會快速的整合,帶來許多明顯的便利性與農舍問題(稍待後述)。
員山鄉也是台灣歌仔戲的發源地,在員山鄉公所的公園裡後面有一顆大榕樹(已被颱風吹斷),相傳歌仔戲就是在這棵榕樹下,經由一位歌者「阿助」演唱流傳而開枝散葉。員山大街上,也是早期宜蘭林業發源地,20世紀初期,棲蘭山山上砍伐下來的木頭,會經由溪水放流到員山街上的「貯木池」,後來貯木池轉移到羅東(地點位於今天的羅東林文化園區),員山逐漸沒落,但仍是通往太平山的第一處驛站,每到假日,台七線上就會湧入許多前往福山植物園,以及來享用「員山魚丸米粉」的遊客。
我們的深溝村是員山鄉水源地之一,過去相傳水下水脈還很豐富的時候,只要竹竿一插就會有湧泉冒出來。而村莊內也有許多湧泉泉眼,當地水利會將這些泉眼做成小型的親水公園,夏天的時候會有一些村民來泡腳消暑。隔壁的大湖地區更有著名的「毛蟹冒泡」景點,一座天然湧泉,終年都會從地底冒出乾淨的泉水,看起來像是螃蟹吐泡泡的樣子而得名。也由於水源充沛、水質清澈,員山鄉有許多和水利有關的觀光農場,例如養殖香魚的「八甲魚場」及培植水草的「勝洋水草」,另外還有金車的葛瑪蘭酒廠。當然,我們田裡的灌溉用水,也是從鄰近的水源地引進,一年四季都有充沛的水源,在大雨過後,甚至還會在水圳裡撈到吳郭魚及蛤仔。
不過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深溝村當地居民傳統上最忌諱的就是水患問題,鄰近的蘭陽溪,在日本時代還沒有建築大堤之前,時常做大水,往往雨季一到,居民就要日夜警戒,準備隨時「逃大水」。黃春明的小說〈青番公的故事〉,就是描寫在蘭陽溪南岸「歪仔歪」一帶的農民青番公,無情大水將他的家人都沖走的生命故事。而歪仔歪就在羅東市以北,和我們的田地隔著「葫蘆墩」大橋對望(溪北與溪南)。而大水過後,河床與河道就會因為土石沖積而改變,早期農民也必須駢手胝足地重建家園。我們遇到老農民說起以前的故事,在日本時代,溪南大洲一帶(陳定南的故鄉,三星鄉大洲國小附近)還是每年都會做大水的河埔地,直到國民黨軍隊前來移墾,才解決水患問題。面對艱困的環境,造就了早年當地的農民,十分剛強堅韌的性格。
深溝當地居民十分敬畏自然,本村的信仰中心是「三官宮」,祭祀三官大帝(天官堯、地官舜、水官大禹),對於掌管水利的神明尤其重視,隔壁村的內城「三元宮」甚至會祭祀「堤防」的水神。可見得「水」是如何影響著傳統的台灣農村,將水圳說成是台灣農業的血脈也不為過。但這幾年的開發,多少影響了地下水脈,從中央山脈上林業、果園的墾伐,到近年來雪隧開鑿的破壞,根據深溝當地擔任水利會小組長多年的榮昌伯說,地下水越來越少,比他年輕時少了三分之一左右。因此如何保護水源,避免受到新建「農舍」的影響,實在是「水的故鄉」宜蘭最大的環境問題。
原文轉載自:極光電子報